计划天衣无缝,可是节外总有烂树枝。
这么个节骨眼上,先是跟他签下血契书的太岁找事。
黵面只能在每日正午时分除,其实以太岁神识的凝练程度,一次把全国的供奉都拉来,他也能控住纸人。可那滑不留手的王八蛋借口自己在斗舆图的时候受伤,不是脑袋疼就是屁股疼,每天只回陶县片刻,高兴了接两三人,心情不好甚至只接一人,故意将拉长战线!
余尝一朝不慎,血契书上没写明除黵面的时间。
这本也没什么,除黵面这事上太岁不会赖账,那些用灵相黵面控制高手的地方豪强得了势,对他没好处。余尝本来也沉得住气。但他很快发现,太岁那小子给他玩了一招“二桃杀三士”——他这边一怠工,供奉们就有了先后,有先后就有差异,立刻分出了三六九等。
供奉们都被灵相黵面折磨了百年以上,谁也不比谁吃的苦少,熬到筑基以上,谁也不比谁孬。先得到机会除黵面的自然高人一等,延后的怨声载道。大事没起步,兄弟先隐约有要离心的意思。余尝每天被他们烦得焦头烂额,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些神识接触过太岁的供奉,黵面去了,“含沙射影”的影响似乎也会轻许多。
余尝正准备提前祭出撒手锏,好好治一治太岁,百乱之地就脱离了他的控制……因为一顶绿帽子。
大供奉眼里盯的是三岳山,对南阖半岛那种已经被四国祸害了两百多年的垃圾堆不感兴趣,纯粹就是为了搅混水,把可能威胁到他的境外势力——主要是那个姓“太”的——都困死在里面。
跟杨婉搭上线不难,那女人可能是世上唯一一个还把自己当正统的邪祟。这么长时间过去,她早听说了蜀国凌云山的事故,也回过味来了,知道自己一念之差,差点当了王格罗宝那邪魔外道祸国殃民的刀,自然理解余尝当时临阵倒戈的“苦衷”,还对他颇有好感。
她不屑与百乱之地那些不成人形的邪祟为伍,在百乱之地耳目一直不及东皇灵敏。而余尝正好补了她的短板:楚国矿区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外门早被他偷偷拿下了,双方一拍即合。
同时,为防西王母一家独大失去控制,余尝还另外准备了一手:勾搭上了东皇。
在西王母放毒瘴之前,他就转头通知了东皇,给了解药,希望东皇能带着他的百万邪祟准备好,让南矿争夺战更有看头。
谁知这样大好的机会,成堆的灵石与矿山在眼前,东皇竟忍得住不去图谋。苍蝇追屁似的,他心里只有前妻!
余尝得知东皇不知怎么摸到了西王母的老巢,直接下手一事,简直惊呆了:四国灵山还在等着剿灭邪祟,邪祟先自己内讧了。
世上有弃妇诗千首、怨妇词万支,都比不上东皇平地一声吼荡气回肠,这是何等的伟丈夫!
余尝直觉事态发展不对,立刻通知他在西楚矿区的人警醒,但已经来不及了——
魏诚响假冒姚启和常钧放的大烟花力道非同小可,一下便将隐藏在南矿的蛇鼠都炸了出来。
自从周家东窗事发,南矿再也没有像周晴一样明里暗里镇得住场的人了。打了黵面的前辈们死的死,沉海的沉海,后来人一个个战战兢兢,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混日子货。一见半空中的“十万火急”,“英明”的驻矿管事们集体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混入南矿的邪祟却是明察秋毫。
假姚启和假常钧一看就知道那是自家老窝的方向,心知这必是出了什么变故,让那两个半仙逃脱了。
好在毒瘴已经放了出去,这两人不需要商议,趁夜,默契十足地撤离南矿,往同娘娘事先约定的地方去了。
而他们身后,大宛南矿沿街的水洼里,浮起一双土黄色的眼睛,一条比蚯蚓粗不了多少的小水蛇盯住了两个人的去向。
蛇眼里的消息飞过海,落到驭兽道的蜜阿修士手里。
此时,王格罗宝正站在一条醒龙背上吹笛子,时隐时现的往生灵鲵环绕在他身边,身后跟着成群的灵船。醒龙贴着水面,整一片海域仿佛铺了一层月光,护卫着蜜阿族用符咒驱动的船。
应着笛声,蜜阿修士轻声唱和,歌声中充满悲愤——吹笛人是装的,唱和者是真的。
南蜀主岛上没有逃出来的蜜阿族死了三万多人,男女老幼,杀红了眼的修翼人全没放过。三岛现在也被凌云山咄咄逼人的修翼修士占据,幸亏王格族长横空出世,保住了蜜阿族最后的力量,他们逃离故土,要去寻找新的资源,夺回属于他们的东西。
满腔仇恨的蜜阿修士此时距离南阖半岛不到百余里,饥饿的食腐秃鹫一样,盯上了南阖的尸身。
“族长,咱们混入大宛矿区的眼线确准了,西王母和广安帝君应该就藏在西楚矿区。”
“西楚余尝……”王格罗宝放下笛子,“东皇怎么说?”
“东皇有点本事,已经找到了西王母的老巢。他说余尝真对得起他那张红眼小白脸,果然是个想两头吃的坏胚,只有咱们才是真盟友。西王母他们藏身的西楚矿区与修翼人灵兽场相距不远,东皇请我们帮忙拖住那两个升灵,事后西王母秘境中的资源平分,签好了一半的血契书已经寄来了。”蜜阿修士压住一脸贪婪的兴奋,将东皇送来的血契书递上。
王格罗宝看了一眼,却没接。
“余尝绝不想看到百乱三杰没挑起事端、先内讧自我消耗,眼下肯定会设法保住西王母。我们现在上岸,暴露得太早了,会成为蜀矿区修翼人和楚人的靶子。”王格罗宝轻声说道,“东皇只想利用我们消耗西王母和余尝,死得差不多了自然没人跟他分资源……这些东陆人总把别人当傻子是什么毛病。”
那蜜阿修士脸上的贪婪被他一碗凉水泼得没了踪迹,铁青着脸道:“狡猾的东陆人欺人太甚!”
王格罗宝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缓缓抚过笛孔:“别急,诛邪的差事,让给仙山正统。”
东皇一动秘境,广安君和西王母立刻察觉到了。
他俩在大宛矿区扩散毒瘴,躲进了实际已经由余尝控制的西楚矿区——楚矿区就在宛矿区北边,挨得很近,这里能掌控得了全局;同时,万一毒瘴扩散到北历时被高手发现,混乱的南宛矿区能挡住第一波搜索,给他们撤离的余地。
两人甚至在西楚矿区悄然埋下另一重没引爆的毒瘴,以防余尝临阵倒戈。
谁知居然是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后院先起了火。
就在两人打算撤回宛矿区,回救老家时,一头巨大的金甲狰竟不知怎么从北边蜀矿区的灵兽牧场跑了过来。
蜀人常年在运河里放牧金甲狰,但各国矿区边境都有铭文,灵兽不会靠近边境。那金甲狰却不知怎么发了疯,直接冲过两国矿区边境,被应激的边境铭文割了个开膛破肚,拖着满腹的内脏,一头撞进西楚矿区里。
楚人卫兵与驻矿修士被倒下的巨兽尸体吓了一跳,没来得及上前查看,那金甲狰的尸体就炸成了一堆碎屑,血雾随着百乱之地的大风扬得到处都是。
“小心!有……”
那楚人修士没来得及将示警的话说完,人已经融化了似的,眨眼间烂成了一滩尸水——有边境铭文挡着,就算南蜀矿区所有的灵兽都变成大毒包冲过来,也顶多是毒死几个边防,不会造成多大骚乱。
可是那金甲狰身上带的不是毒瘴,而是一张激发毒瘴的符咒,正好把西王母他们防余尝埋的毒激发了出来。
升灵丹修的烈性毒瘴能在几息之内便让整个楚矿瘫痪,本来是西王母防着自己陷入楚人包围圈里的。
浓雾瞬间炸开,西王母猝不及防,她自己的毒瘴已经先在藏身之处一发不可收拾。
解毒总比下毒慢,而这天刮的正好是西风。
局中人都太聪明,每个人都预备了一打陷阱,把地都挖空了。
一个炮仗下去,四散奔逃,看谁先入土。
滚滚的毒瘴转瞬被海上来的妖风送到了东侧的北历矿区,触碰了北历的边境铭文。
一道让人毛骨悚然的神识立刻锁定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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