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都愣住了。
“啊哟,”奚平自言自语道,“这回可是‘捉奸在床’了。”
他好整以暇地在灵台中默念“魏诚响”的名字,将吕承意的信传了过去,顺口说:“别着急,他一会儿还得给你写别的信。”
魏诚响睁开眼,嘴里的灵石已经碎了,她抽了口凉气,呲牙咧嘴地活动着身体,把粉末就着血咽了。
她一开始是怕说错话,憋着不吭声,现在不用憋她也不想说了——长期含着灵石,她的上颚和舌头被磨得破了好、好了又破,都快烂了。别说让她长篇大论地讲点什么,喝口水都恨不能撕开喉咙直接往里倒。
反正在老九等人眼里,圣女越发高深莫测了。
魏诚响还没来得及回答,耳根忽然一动——可能是灵窍松动的缘故,她近来开始隐约有灵感附到五官上的感觉,耳目越来越灵敏了。
门口的人才靠近,她已经听出了是谁,连忙将撇出去的腿收回来,歪斜的腰胯扶正,摆好冷若冰霜的姿势。
片刻,就听门响三声,老九低声道:“圣女。”
魏诚响敲了一下桌子,示意他进来。
老九低着头走进来,不敢直视圣女的脸,说道:“圣女,白老板他们为表诚意,已经先一步签好了灵契,内容属下都看过了。圣女看看,若是可以,可否请圣女代太岁签一下灵契?”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团“金线”,老九伸手展开,一行行金字像是写在透明的纸上,跳进魏诚响和奚平的眼里,只见上面列明了双方如何合作、怎样分赃等。
魏诚响一目十行地扫过来,落到触目惊心的最后一条上:如有违约,灵台破碎。
魏诚响:叔,这是什么?
奚平:“……”
他隐约听谁提起过“灵契”,但当时消息太多太庞杂,他没注意。
奚平迅速通过驯龙锁问奚悦:灵契是什么?
每天替他读书的奚悦很快回道:是一种打在灵相上的契约,双方自愿应允后,以心头血诚心按在契约上,灵契方成。
奚平:毁约呢?违约呢?
奚悦道:不能毁约,违者的话要看约定。轻则损毁经脉,重则灵灭道消。即使一方死了,若灵契内容里没有约定人死契灭,灵契也不会消失,另一方还是要履约。
奚平:“……”
魏诚响:“……”
坏了,怎么没提防还有这种东西。
而就在这时,奚平后脊忽然一凉,灵感被触动了。他一惊,循着灵感找过去,愕然发现吕承意和赵振威那两人没按他的剧本演。
赵振威喃喃道:“……老吕?”
吕承意被人当场撞破在水龙阵上做手脚,竟没慌,抬手一道符咒拍在赵振威额头上。
赵振威猛地一扑棱脑袋,醒了。
“怎么回事,”吕承意沉声道,“你不是在主舰上巡视吗?”
“我……是……”赵振威茫然片刻,蓦地意识到了什么,“你刚动完水龙阵?”
两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不好!”
奚平:坏菜,没想到姓赵的虽不是邪祟,竟是家贼!
第51章 山陵崩(三)
“奚悦!”
奚悦本来正在收拾酒桌残局,驯龙锁里突然传出这么一嗓子,半偶吓了一跳,打碎了一只琉璃杯。
两道人影——吕承意和赵振威,旋风似的从第一护卫舰上卷回了主舰,一个冲向船舱下层,一个直奔奚平住的客房。
给林昭理下毒顺便送饭的“不平蝉”船工正好经过,惊讶地看着向来温良恭俭让的吕承意落在奚平房门口,招呼都没打一声,神识一扫,就直接破门而入。
“一……吕尊长,怎么了?”
吕承意没理他,面沉似水地站在门口——奚平房中已经空无一人,地上只有一个碎杯子,酒香还没散。
会是巧合吗?会是年轻人闲的没事用仙器恶作剧,刚好把赵振威送到护卫舰上吗?
吕承意眼角“突突”地跳。
可如果是那样,为什么连他身边的哑巴小仆都不见了,甚至没来得及收拾碎杯子?
吕承意倏地转过身,嘬唇做哨,船队正前方,一条开路的水龙从水中一跃而起。吕承意指尖夹起一张符咒,指尖在上面划出了“奚平”两个字,随后将符咒一弹,碎成一束光的符咒散入海水,掠向水龙。
水龙长吟一声,钻回水下,掉头回到船队周围。
“奚平那小子发现东窗事发,”吕承意心说,“第一反应肯定是躲进水里,要把他堵在船上。”
奚平本来已经掏出了庞戬给他应急用的“避水珠”——珠子扔进海里,能装两三个人,在海底潜伏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珠子都脱手而出了,听见这么一嗓子,奚平伸长了胳膊一捞,又将避水珠捞了回来。
娘的!姓吕的瘪三!
他灵感忽然又被触动,一边是驯龙锁,一边跟他左手有感应——奚悦在附近,遭遇了一个不平蝉的内奸。
奚悦这半偶一开始做出来,就是为了给主人搜索灵物的,对灵气异常敏感,因此轻松躲开了船上的修士。可船工却都是凡人,他运气不太好,听见拐角处传来脚步声的时候,正好被卡在一条细窄的走廊里。
不能让人看见自己,奚悦立刻就要回头上甲板,船身却剧烈地起伏了一下,身后甲板方向传来水龙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他一时进退维谷。
就在这时,船工的脚步突然停了。
下一刻,熟悉的气息快速逼近,奚悦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就给人一把捞起来。奚悦眼前一花,被人挟着,风一样的掠过细窄的过道,与一个呆若木鸡的船工擦肩而过,继而钻进了一个杂物间里。
约莫一息光景,船工的脚步声重新响起来。不知不觉中了某初级太岁“梦游音”的不平蝉船工毫无察觉,频率都没变地继续往前走去。
奚平陡然松了口气,在奚悦后脑勺上胡噜了一把:你小子差点没了。
奚悦感觉他手都凉了:少爷,怎么回事?
奚平这会儿脑子里“嗡嗡”的,先嘱咐魏诚响:阿响别签,你先拖一会儿,我想办法。
随后对奚悦说道:“无常一”方才对水龙阵做手脚,我顺手捅到了赵振威那里,没想到姓赵的是安阳的人。
奚悦一呆。
奚平把气喘匀了:这见了活鬼的押运船队,提督是家贼,总兵是家贼家的家贼……呸,我他娘的舌头快系上了。
林昭理以为自己抓到了矿上家贼的尾巴,准备给他安阳殿下肝脑涂地地除了这一大害,狗屁也不知道,是纷繁复杂的南矿上的“底层”。
安阳本人就是家贼头头,收到这样让人哭笑不得的讨好,大概十分感动,随手给老林安排了一趟去西天的奢华客船。但她也只是“中层”,因为她也没料到,派去护送林昭理上路的人是个货真价实的邪祟,早勾结好了同伙,等做掉老林这个筑基就出来端锅包圆——吕承意这个无常一才是这场黑吃黑游戏里的“高层”。
奚平成功地混进了真邪祟总坛,一边假装神像吃供奉,一边偷听他们密谋,自以为是一屁股坐在了众生头顶,一览众山小。谁知飘太高,反而被遮住了视线。
他对奚悦说道:这事赖我,我疏忽了,以为盯住了不平蝉就万无一失。我早该想到,安阳在矿上一手遮天,每天还要在林昭理面前装模作样,要不是姓林的大傻子舍不得劳动她,估计她都混进对方内部自己查上自己了——这么个人才,怎么可能只给林昭理安排吕承意一个勾魂使。
奚悦从来没有见奚平这样焦躁过,连上次在潜修寺,他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命自己去偷铭文,态度都跟没事人一样,害得奚悦以为真没什么事,险些抱憾终身。
奚悦正直地提议:不如我们干脆出去,和他们对峙!
奚平将他脑袋往下一按:你可别出馊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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