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草乌攥紧了手,他还要回去救沈扶玉。
沈扶玉答应他的,要给他看一个、和他父母不一样的结局。
草乌怕蛇,从小就怕,他感受着数不尽的毒蛇在自己身上爬行,冰冷的鳞片、尖锐的毒牙、粘稠的□□……
草乌紧紧攥着陶瓷罐,恐惧与疼痛叫他不断地使劲,直直握碎了陶瓷罐,碎片划破了他的皮肤,鲜血叫毒蛇愈发兴奋。
草乌眼前一片昏花,他想,我不能死,我不能被毒死。
我还要回去救沈扶玉。
毒素入心时,汗如雨下,恍惚间竟如那年暴雨天,沈扶玉抱着一个火把朝他跑来。
草乌下意识冲幻觉伸出了手臂,他咬紧了后槽牙,又反应过来,一把扯开围在自己脖颈处的毒蛇,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猩红的双眼一寸一寸看过脚下还在爬来爬去的毒蛇,对他们的恐惧渐渐消失。
他想,我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死——
我要回去救沈扶玉。
就像当年他救了我一样。
我要让他有一个和我爹娘不一样的结局,他答应我的,我答应他了!
我要回去救沈扶玉!
草乌猛地把最后一个竹笼踢翻,可是里面的毒蛇却没敢爬出来。
再一看,坑里的毒蛇也不敢动了,它们发着抖,一点一点地往草乌身边远处挪去。
草乌弯下腰,从地上拽起一条毒蛇,将自己的血液喂入他的嘴中,毒蛇抖动了几下,渐渐没了生息。
草乌把它的尸体随意丢在地上,把自己的血滴在地上,阴冷地看过脚下的每一条毒蛇。
良久,那些毒蛇一条一条地爬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舔过他的血。
没有一条敢不听命。
地下暗室的毒蛇很快便全部死干净了。
草乌最后看了一眼“悬壶济世”的牌匾,缓慢走了出去。
他所到之处,树木、花草尽数枯死,毒气四溢。
草乌从阵法中重新回了清霄派。
三日不见,他的气势愈发冷冽,一时间也没有人赶上前去。
“等等!”有些大胆地想去搀扶他,但被另一个眼见的拦住了,示意他看草乌脚下的灵草。
原本还好好的灵草已经枯死。
“这是……”几个弟子目瞪口呆,又心底生寒。
知尘倒是了然了:“毒王。”
草乌给他一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药方,又划破了手指,滴入了一个小药瓶中,一并递给了知尘:“按这个熬药,再加入我的血,可以解毒。”
他说完,并没有回答别的什么,又重新回了自己的屋子。
院子中间,正盘着一条巨大的毒蛇,见他出来,眼里闪动着贪婪的光,不动声色地舔了舔信子。
很明显,这条毒蛇是被草乌的毒吸引来的。
是咬伤沈扶玉的那条毒蛇。
草乌一步一步走近了它,它也虎视眈眈地盯着草乌。
那就看看谁能毒过谁吧。
第117章 共此舟
与毒蛇缠斗的过程草乌并不想多做回忆,他最后勉强收服了这条毒蛇,他踉踉跄跄回到清霄派的时候,沈扶玉和其他的外门弟子都醒了。
“草乌!”
看见他,沈扶玉便想来接他。
草乌还不能控制自己身上的毒,站在远处,没让他靠过来。
他看见沈扶玉的眼睛红了,看着要哭了。
草乌想到刚见沈扶玉时对方躲在雨里哭泣的样子,当时那般委屈时,也是这样红的眼睛吗?
草乌想跟沈扶玉说话,但他体内的毒素已然浸透到每一滴血液里,叫他的行动和说话都变得异常缓慢。
见沈扶玉醒来,草乌只觉得撑着自己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他呕出一口血,摔倒在地。
“草乌!”沈扶玉一惊,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草乌躺在地上,给他说了第一句话:“不要紧……”
沈扶玉眼眶红得紧,水雾蒙上去更显得晶莹剔透:“都是我的错。”
草乌想说,不是他的错,但是他开口太慢了,说不了。
其实他最想说的是,沈扶玉,你别哭。
不知道是想说给十八岁雨里的沈扶玉听,还是眼下二十岁的沈扶玉听。
这会儿,人群中突然钻出来一个脏兮兮的人影:“我能试试吗?”
这人不知给草乌和沈扶玉施了个什么阵法,能让他俩神识相通,方便交流。这人临时取了个名字,叫心有灵犀。
为了遏制草乌身上的毒,他封了自己的穴道,那条毒蛇也因此失去了力量,化作他手腕上一个银蛇手镯。
这场沈扶玉带队的试炼由此结束,草乌半道成了内门三弟子,雪烟则是堂堂正正第一名成了第四名弟子。
知尘等人给草乌批了药草峰,耐心地教他引气入体。
草乌身上的毒素太厉害,以至于一开始,他一个时辰才能回给别人一句话。
那毒很厉害,沈扶玉感染的第一年变得很虚弱,他身形消瘦了很多,不爱吃饭,走上几步都要喘好久的气,有时一觉能睡很久。偶尔清醒时,也恹恹的,说话轻轻的,或者就干脆不说话了。
有时外门弟子同他说着说着话,倏地得不到回应,惊地忙一回头,才看见沈扶玉不知何时靠着椅背壑眼睡了过去。
他连说话都觉得很累。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沈扶玉总是受伤,受了伤,就立刻来找草乌包扎伤口。
无聊的时候沈扶玉就给他说话,也不介意他回得慢,沈扶玉说一句,总是等他回了话,这才说下一句。
俩病秧子说话一个比一个慢。
沈扶玉觉得好笑,笑了没几声,就开始咳嗽。
时间一久,草乌就反应过来——谁能伤得了纤阿剑仙呢?
“你不用自己弄伤自己再来找我包扎。”草乌酝酿了很久,掐着沈扶玉进来的点,在他刚进门,就给他说了。
沈扶玉先是一愣,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倒是一笑:“好罢。”
沈扶玉被他戳穿,干脆就不掩饰了,天天跑来他这儿,跟他说话。不说话的时候,沈扶玉就霸占他的床睡觉。
草乌平静地想,就是一只被惯坏的家养猫。
也不知是不是沈扶玉常来找他说话,草乌说话和行动倒真快了些。
沈扶玉也渐渐好了起来……
如此种种,历历在目。
所以上一世,要草乌怎么接受沈扶玉的死亡呢?要他怎么释怀那些间接导致沈扶玉死亡的、恶毒的流言蜚语呢?
“草乌……”沈扶玉哑然,垂了垂眸,“我并不知。”
他不知道草乌的道心是他,他以为草乌当时结了道心,是因为已经原谅了当时他父母的事情。
草乌没有回答。
沈扶玉抬起头,才发觉草乌已经无声落了好多的眼泪。
“师兄,你为苍生而死,为危楼而死,所有人都不敢伤他们,怕让你的死亡成了枉死,”草乌闭了闭眸,呼吸乱得很,“可是我好恨。”
他恨沈扶玉对芸芸百姓万般好他们还是在咄咄逼人。
他恨危楼许诺得千般好还是没能保护好沈扶玉。
他恨沈扶玉骗了他,恨沈扶玉忘了当年的承诺。
所以他给井里投了毒,杀了无数魔族,他本想连危楼一并毒死,可是在看见灵台上沈扶玉的尸身,绝望大过了他的恨意,他的道心碎裂成无数片,一夜白头,最终,他回了那座山上,一跃而下。
其实从他父母枉死那年他就想这么跳下去了。
迟了百余年。
“可是我回来了,”沈扶玉轻声道,“大家把我拉回来了。”
“上一世的死亡不是终点,有你们,就已经是善报了。”
沈扶玉抽出手帕擦去草乌的泪水,道:“草乌,你有精湛的医术,更有万毒之身,朝前看吧。”
不要再困在过往了,不要再把救赎的希望押在别人身上了。
草乌反手握住沈扶玉的手腕,他的眼中隐约有几分偏执在:“师兄,若我偏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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