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落在地上,鲜血横流,所有人都在为这次精准的投掷欢呼庆祝。
云锦书明明没有受伤,却浑身都在疼。他看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却没有一滴泪。甚至旁边的人推搡着他笑,他还能勉强用嘴角勾起弧度。
但他一直都在心底绝望地喊着“哥”,以往他哥是皇帝,他喊声“哥”,他哥总是能把他从困境中解救出来,可是这次他喊哥,是因为他哥成了他的困境。
“我哥被挂在城门上晒了多久,我就看了多久,”云锦书声音沙哑,“这七天,我从来不敢给他烧纸钱,我也……没有银两买纸钱。次年我便去了清霄派,怕旁人发现,再加上修炼事务繁重,我也不敢烧纸钱。”
“一百零三年了……”云锦书的话随着叹息送了出来,轻飘飘地,却苦到了至极,“我才知道,原来正大光明地给家人烧纸钱是这个感觉。”
他已修炼,自然知道他家人们兴许都该轮回转世了,他们成了别人的家人,他迟来的纸钱,到底是没有了用处。这世间再也没有他的家人了。
可是就是因为没有了,所以才要祭奠。
“师兄,”这段回忆好像让云锦书心底的某个想法更加坚定起来,他拿出了一个灵壶,里面盛满了鲜红的血液,声音比一开始果决了更多,“蒋韶屋里有我不得不拿的东西,锦书得罪了。”
他话音刚落,沈扶玉暗道不好,尚未来得及拔剑,云锦书灵壶内的鲜血汩汩流出,三人脚下顿时形成了一个金黄色的法阵,宛如一个金黄色笼子般将三人禁锢在了里面。
云锦书又看了眼沈扶玉和温沨予,火速闪进了蒋韶的寝宫里。
沈扶玉刚靠近那金黄色的阵法,便被其灵力给震开,危楼张开了手臂,稳稳接到了自己的怀里。
沈扶玉一声“谢谢”还没说出口,便听危楼美滋滋道:“投怀送抱。”
沈扶玉:“……”
温沨予气得不轻,一抹刚才因为云锦书的惨痛经历流出来的眼泪,愤恨地看着危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调戏我们大师兄!”
“嗐,”危楼毫不在意一摆手,“事情最坏不过一死,而今人还好好着呢,何必自找不痛快呢?”
温沨予一噎。
沈扶玉意外地扭头看了眼危楼一眼,他还在危楼怀里,从危楼的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见沈扶玉映了金光的眼眸,亮晶晶地,跟天上明月一般,沈扶玉应该是有些意外,柳眉都跟着一挑。
危楼心痒得厉害。
沈扶玉好奇地问道:“若真到了最差的结果呢?”他真的很好奇,像危楼这般洒脱自由一身轻的人,面对绝境会怎么办?
危楼忍不住勾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若是我,那便死呗。”
沈扶玉:“……”
“不过,”危楼话锋一转,眼里的轻浮的笑意散去了几分,他好像随口一说又好像是郑重承诺那般,“若是你的话,上穷碧落下黄泉,本尊也要倾尽一切也会把你重新带回来。”
沈扶玉一怔,片刻后才回过了神。身遭危楼的气息好似把他烧着了一般,他猛地推开危楼,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站到温沨予身边,脸上渐渐飘上几分红色:“胡言乱语!”
他抽出剑,不再搭理危楼,转而研究阵法去了。
危楼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看向了外面。
云锦书的动作很快,他几乎是在一刻钟便从寝殿里飞了出来。与此同时,京城开始传来惨叫声与嘶吼声,凤凰振翅高飞,烈火散落在每一处黑暗中。
云锦书看了眼沈扶玉和温沨予,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扶玉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温沨予失落地坐在地上,他道:“七师兄的阵法实在厉害,我们根本没办法啊。”
云锦书画阵法用的那壶鲜血应该是他自己的,若是再坏血,就是心血。阵修用心血化成的阵法,若要挣开,必须要比画阵人的修为高上好几阶才可。
他们这儿,沈扶玉倒是符合。但是沈扶玉封剑了,要破这个阵法估计也很困难。
“本相有办法啊。”危楼笑嘻嘻地抽出了剑,看向旁边的沈扶玉。
沈扶玉的手动了动。
下一刻,危楼的剑尖直直地指向了沈扶玉。
第052章 九州同·十
“大师兄!”
温沨予下意识挡在了沈扶玉的面前,看向危楼的眼里充满了敌意与警惕。危楼没搭理温沨予,目光错过温沨予落在沈扶玉的身上。
“沨予,让开。”沈扶玉话音刚落,温沨予便下意识地躲到了一边。
沈扶玉没有犹豫,他果断地抽出了清月剑,雪亮的剑光一晃,同危楼玄色的剑尖相对在了一起。沈扶玉到底是剑修,几乎是感受到战意的那一刻清月剑就微微发出了铮鸣声。
危楼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旋即他满意又嚣张地笑了一声:“来了,仙君。”
沈扶玉一应,提剑而上,两人升于空中,沈扶玉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对上危楼含笑的眼睛,好久没体会到的战意在体内叫嚣得厉害,他不由自主地也勾唇笑了笑,恍惚间竟觉得连清月剑的剑意也提升了不少。
两把锋利的剑体在半空中碰撞,发出刺耳的震动声,清月剑的纯正灵气与危楼手里那把剑的浓郁魔气撞在一起,产生了激烈的反应,因此而生的波动在狭小的空间内荡开。
温沨予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大师兄!”
沈扶玉没听见,他隔着相触的两把剑和危楼相望,危楼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两人无声对望片刻,剑尖偏移几分,再次势如破竹地对在了一起,剑意掀起狂风,云锦书的阵法被这股波动强行震开,散做点点金光。
金光像是剪碎了的金线在半空中落下来,又好像是下了一场金色泛光的小雨,风卷起两人的头发,沈扶玉同危楼隔空对视,他们像是久别重逢。
沈扶玉睫毛颤了颤,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愫在心底油然而生,他没弄清楚这股酸涩又甜甜的情绪是怎么回事,却下意识地偏过了头,把清月剑收了回去。
危楼恍若梦醒,他也收回了剑,连同方才的可靠沉稳一并收了回去,又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温沨予方才被那股强行冲破阵法的波动给掀去了好几里,这会儿刚灰头土脸地赶了回来,小声喘着气:“师兄……师兄……”
沈扶玉看他额头都被摔出了个包,一时有些自责,一边给他拿着灵药一边道:“方才是我着急,没来得及给你说,还疼吗?”
他方才也不知为何战意陡升,竟压过理智,直接提剑冲了过去。
温沨予摇了摇头,手里握着沈扶玉给的灵药,激动得脸都红了,他眼睛亮晶晶的:“大师兄!你方才特别厉害!”
沈扶玉笑了笑,揉了一把他的发顶:“好啦,快上药。上完后我们还要赶过去。”
温沨予连声应下,在沈扶玉身边乖巧得很。
危楼越看越不对劲,狐疑地打量了沈扶玉一眼。沈扶玉被他看得心底发毛,警惕地问道:“做什么?”
危楼指了指温沨予:“他好像你儿。”
沈扶玉:“……”
温沨予:“……”
危楼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池程余也像。”天天黏他心尖儿身边,跟俩没断奶的婴孩似的,真无耻。
沈扶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点一点攥紧了拳。危楼一看就知道自己要大难临头了,十分能屈能伸道:“哈哈哈……那什么,本相下次不说了!”
眼下还是云锦书的事情更重要些,沈扶玉磨了磨后槽牙,忍了下来。
危楼没想到自己还能死里逃生,他眸光一亮,美滋滋地想,定是沈扶玉心软舍不得打他!他面上当即浮现了灿烂的笑容,凑到沈扶玉身边想同他说话,被沈扶玉一扭身躲了过去。
危楼:“……”
原是不理本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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