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跃笑了笑:“你到多久了?”
“刚到。”
“来得正好,再晚一点说不准我的胳膊就要被他卸下来。”他扶住额,指了指身旁,“也不知道我是触犯了哪条法律,半夜开个房间跟老同学叙旧,居然被人叫下来听了通恐吓威胁。”
贺峤抿起唇,站在原地没有讲话。
戎跃低头看了眼表:“好了,我上去了。你们好好谈谈,别再让我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你等等——”
要去拽戎跃的那条胳膊被贺峤死死拉住,方邵扬不快地看向贺峤:“他说什么你都信,不跟上去看看?”
“关你什么事。”贺峤脸上表情晦暗不明,蓦地放开他掉头就走。
“贺峤、贺峤。”
一个人越走越快,一个人紧跟不放,停在路边的奔驰早就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了。
“你等等我——”街上已经静到连上颚的共鸣都格外清晰,方邵扬拉住贺峤,“我一没冤枉他二没威胁他,只是想帮你把事情问清楚,仅此而已。”
“谁要你管他,他跟我有什么关系?”贺峤胸膛起伏,“方邵扬你脑子长着是干什么的,就算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轮得到你来替我出头?”
方邵扬微微一怔,眉心一点点皱紧:“你什么意思,跟我划清界限?你的事我不管谁管,我不帮你出头我帮谁出头!”
把贺峤吼得一言不发。
贺峤从小养尊处优,本来是极重视教养跟礼貌的,可一到方邵扬面前就总是心潮纷乱,容易做出一些不符合他性格的事。此刻他尽管气得浑身发抖,然而细究起来,竟然说不出什么具体的缘由。
甚至这都不能叫做生气,只是情绪上突然的大起大落。就好像亲手养大的小狗跟你闹脾气了,离家出走杳无音信。你急得要命,出门到处找它,最后发现它其实是给你找骨头去了,滚得满身泥还傻呵呵地对你摇尾巴,试问哪个主人能忍得住不抽它两下。
贺峤站在大树的阴影里,短短几分钟脸颊也气红了,眼眶也气红了,转开头剧烈喘息。方邵扬撩开西服外套单手叉着腰,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
“怪我?”
贺峤撇开眼不看他,胸口还在起伏。
“好,怪我。是我不对,我没有自知之明,没资格管你们的事。”
“不怪你怪谁?”贺峤声音直抖,“要我说多少遍我跟他没关系。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以前没有在一起过,将来也不会在一起,清楚了吗,明白了吗?”
火药味浓得扑鼻。
“没在一起过,什么意思,你们只是——”
炮友两个字还没出口,贺峤已经把弦外之音听得一清二楚,刹那间眼睛终于彻底红了:“对,我们只上床,你满意了吗?”
他们太了解彼此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贺峤能听出方邵扬的怀疑,方邵扬也能听出贺峤这是反话,后背蓦然一震,全身的火骤然熄了。
他从来没想到这种可能性,贺峤跟戎跃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戎跃也不是横在他们之间的障碍。他还以为贺峤重新恢复单身的那一天要等很久很久,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突然。
贺峤发泄完,背过身去很长时间一语不发。这段时间方邵扬在干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因为身后没有太多的动静,除了一些极度焦躁不安的脚步声。
方邵扬一直在他身后踱步。半晌,过来质问:“所以你之前是在故意刺激我?”
贺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唇紧紧闭着。
“说啊,”他的肩被人扳住,“你一直在刺激我,其实你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是不是这样。”
贺峤胸口起伏得更加厉害。
方邵扬急了:“回答我是还是不是!你看我着急很好玩吗?把我耍得团团转觉得很有趣吗?”
“是!”贺峤仰头,通红的眼睛直直对视,“我是故意的,我故意让你着急,故意让你不好过,我是在报复你,你高兴了?”
他一开口就没停,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说我耍你,你没耍过我吗?怎么你骗我就可以,我骗你就罪不可恕?”
方邵扬神经突突直跳:“我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什么意思?”
贺峤把头撇开。
“我是——”
无数话堵在方邵扬心口,堵得他胸腔都快要爆开,根本不知道从哪句说起。贺峤见他久不开口,深呼吸两下后掉头就走。
“等等!”
他嗓音完全哑了,双手在身侧紧紧攥拳:“我跟你道歉。刚才对你发脾气,让你不高兴了,我跟你道歉……”
贺峤背影僵立。
可这句话说完,方邵扬又一点声音也没有了。他的道歉是真诚的,不是敷衍,贺峤听得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笼统地道完歉后,没有再接着解释其他的。
夜里的风已经很冷了,站在原地吹久了皮肤无声收紧。贺峤一直等,等到身体微寒还是没等来后面的话,默然转过身去。
方邵扬坐在路边,手腕搭在膝盖上,背弓着,头垂着。
地上本来只有他的影子,慢慢的又多了一个人的。
“方邵扬。”
他背影微震。
“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贺峤指尖轻戳掌心,“我们……我是说我跟你,不要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错过的时间已经太多,他们浪费不起。春夏秋冬,昼夜蹉跎,多少个晚上他们是在思念跟折磨中度过的,人生又还有多少夜?
“如果你是生我的气,那我也可以跟你道歉。对不起,刚才我太激动了,说话口不择言。”
方邵扬垂首,用力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
他这样坐着,沉默着,手垂在大腿之间,后背的肩胛骨高高耸起,皮鞋上蹭出了灰渍跟污痕。半晌,才嘶哑开口:“我就是难受。”
他鼻息沉重。
“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怎么过来的。我一直以为你跟戎跃在一起,你也不解释,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不好受……”
“每次看见你们在一起我都在想,不要紧,你幸福就行。但我也是个人啊,我也有感觉,我也会失眠,会喘不过气。”
“现在你告诉我其实你一直是在骗我,你们根本就没有关系,你还跟我吵……”他低头拿袖子胡乱蹭了把脸,“我没说我不高兴,我高兴,可我就是……”
越说他的声音就越哽咽,后来根本克制不住,干脆低头拿手臂死死挡住脸。
贺峤心脏一阵阵紧缩。
方邵扬头埋得很深,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是地面湿了。他遇见困难、遭受不幸总是咬牙克服、忍耐,与天较劲,与人较劲,牙齿咬碎也不轻易低头,所以他流眼泪才让人格外心疼。
贺峤手足无措地过去,两只手环抱住他的肩膀,感觉怀里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一瞬间,什么输赢都不想争了。
“是我不对……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想多争取一些时间,等考虑清楚之后再做决——”
话音未落就被方邵扬猛地转身抱住,力气大得差点让他后仰倒地。两条胳膊箍着他,胸压着胸,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长久监禁后终于刑满释放,解脱化成低哑的呜咽从方邵扬喉咙里跑出来,即使死咬牙关也没有全部忍住。贺峤就那么任他抱着,感觉肩膀慢慢地湿了一小片,只好轻轻拍打他的背,“好了,话说开了就好了,不生气了。”
方邵扬用力点头,攥拳的手一点没松。
夜色很温柔。
风格外透。
许久,怀抱中的身体才渐渐平息。两人回到车上,默契地没有提回家的事,只是坐在轿车后排静默不语。
车里有点闷,贺峤坐得腿下都出汗发潮了,不过还是没有挪位置。方邵扬起初是窝在后座的,后来坐累了,他把外套脱了,身体一蜷,侧躺到贺峤腿上,脸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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