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惊讶的绝对是方邵扬。
“爸。”
“爸什么爸。”
秘书拉开椅子,方永祥坐到主席位,威严地横了他一眼:“在公司就要有工作的样子。”
“董事长。”他立马改了称呼。
“都到齐了就赶紧开始。”孙冠林摆摆手,暼了来人一眼后身体往远处移了移,“摆什么架子……”
“好的好的,”陈经理赔着笑关灯,“那邵扬你就现在开始吧。”
一个月的工作成果就在今天汇报,这既是一次考验,又是崭露头角的绝佳机会,方邵扬一直都知道今天对自己很重要。但他的确没有想到他爸会亲自过来。这两年因为身体原因,方永祥已经鲜少在公司露面,更不用说这样某个部门的小会议。
投影仪不甚明亮的灯光中,他深吸一口气,俊朗的侧脸慢慢沉静下来。
“各位下午好,我是国际部方邵扬,本次会议由我来分享。”
PPT是那位名叫贺峤的高人指点过的,一打开就让人眼前一亮。在经历了前几分钟的紧张之后,他状态渐渐松弛下来,起码手里的红外摇控器不像开始那么抖了。五分钟印度市场整体情况介绍,十分钟集团既定策略分析,接着进入正题。
“年初集团制定的市场占有率目标是15%,但从Canalys公布的上半年数据来看,荣信的出货量并不理想,在印度的市占率不到11%,相比去年下半年下滑了3个百分点。”
一上来就是戳心窝子的话,听得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跟我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三年前几乎同步出海的SWP。二季度SWP已经跃升至印度第四,增速非常显著。为什么同样是主打32英寸和43英寸,同样是3万卢比以下的细分市场,我们就是打不过友商?”
他顿了顿,看向孙冠林:“相信孙总也不止一次深思过,究竟产品出了什么问题,是宣传力度不够大还是配置不够顶尖。相同的面板和芯片,同档位的代言人,出货量却一个增一个减,问题究竟出在哪儿了?”
孙冠林沉吟片刻,严肃地看着他:“总有我们没有想到的细节。”
“没错。”他点开下一页,“在这里我抛砖引玉,跟大家说两点发现。”
画面出现许多张新德里棚户区的照片,都是那几天他自己拍到的。或夕阳西下,或夜幕降临,那些平凡而又贫困的家庭围在院中,许多大人小孩席地而坐,七八口人甚至是十几口人注视着同一台电视机。
“不知道在座有哪位试过跟这么多人一起看电视。”
场下一片沉默,没有人回应。
方邵扬笑了笑:“我试过。说实话根本看不清,即使是43英寸的也看不清。”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所以只能靠听。”
“我们主打的是低价高质,这意味着我们的客户很大比例就是这种家庭。家里人口多、预算有限,到2倍甚至更远,尤其又是在室外,视力稍微差一点就只能靠听。所以对这种家庭来说,画质是4K还是1080P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声音够大够清楚。我们在做产品时一味的重视画质而忽视音效,说穿了就是偏科,无法满足消费者核心需求。”
负责产品的总监额头直冒汗。
“还有印度的天气。”他又翻了一页,上面只放了一张照片,是经他亲手拆机的一台荣信电视,“这是我从印度当地消费者手里买来的,才用了八个月,大家可以仔细看看。”
所有人不自觉身体前倾。
“这台电视是坏的,但它没有出现任何质量问题,它只是潮了。我在印度这七天,前后一共中暑两次,大半时间天气都又热又闷。这种情况下电视最容易出现的问题就是受潮,近三年的返修数据也印证了这一点。”
他看向孙冠林,痞痞地笑了一下:“师父,难道没人跟你说过我们的电视不够防潮吗?”
孙冠林吹胡子瞪眼:“谁是你师父,少跟我套交情。”又转向身旁另一位副总监,颇有责备意味地敲了敲桌子,售后的头儿脸色霎时难看。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方邵扬的任务是提出问题,解决方案本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不过他也有所提及。虽然在一屋子经验老成的行家面前,这些想法显得有些粗浅了,但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切实站在消费者的角度去想这些问题的,话糙理不糙,至于怎么落地是其他人的事。
这场会从四点一直开到六点,节奏越来越好,下面偶尔抛出问题,他也接得不卑不亢。到最后连孙冠林也听得微微颔首,眼里颇有赞赏之色。
会议结束,孙冠林让他候在台上:“光说不练假把式。邵扬,既然你也钻研了这么久了,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什么。”
“如果我说印度这块蛋糕我交给你,给你半年时间,你有信心帮公司扭转现在的局面吗?”
方邵扬眼睛微微睁大,愣了几秒,看向台下的父亲。
方永祥一言不发,气场强大。
“你看他干嘛。”孙冠林啧了一声,“现在是我要给你派活儿,你接还是不接?”
“接!”他立马答,“我接!”
“不怕搞砸了?”
“不怕!”
见他这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孙冠林心里满意得不得了,嘴上却低低骂了一句臭小子。方邵扬笑逐颜开,仍旧把目光移向父亲。方永祥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慢慢起身往外走,坐久了步伐不太稳。
“爸爸我扶你。”他一个箭步冲上去。
叫出口才发现自己又叫错了。
方永祥瞪了他一眼:“不长记性。”不过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推开他,父子俩相扶相携走出会议室。孙冠林在后面看着,很不耻地嗤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半年一到我就收他当我干儿子,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外面已近黄昏,落地窗透着霞光,像一个崭新又未知的世界。
刚一走出来,方邵扬就看见某张熟悉的脸。
贺峤居然也来了。
他侧身坐在一方办公桌后,右腿架在左腿上,十指交叉悬在身前,像是在想事情。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跟方邵扬四目相对。
“峤哥……”
“我送董事长过来。”很公事公办的解释,蕴藏的含义却令人心荡。
贺峤起身叫了声董事长,然后很平淡地问他:“怎么样,还顺利么?”
“嗯。”邵扬低声。
两人沉默跟在方永祥后面。
拐杖笃笃地在前面响。
贺峤来得很早。
方永祥进去以后他就一直在外面等着,会议室的发言也听见大半。今天把方永祥请过来算是他给邵扬的一个惊喜。作为父亲,这样的场合不应该缺席。
另外还有一件事,他想为方邵扬做。正思衬着待会儿的措辞,身侧的手却被人悄然握紧。
“我刚才好紧张。”邵扬勾着他的小指,用极低的音量说。
两人脚步不由得放得更慢,像蜗牛。
贺峤偏头,用另一只手刮了下他的鼻子:“你表现得很好。”
“真的?”
“嗯。”
方邵扬飞速吻了他一下,蜻蜓点水。
—
回去路上。
座驾后座宽敞,邵扬跟贺峤坐在长辈的对面,气氛虽然比较沉默,但看得出方永祥的心情还算不错。
“老张,把窗开一点。”他吩咐司机。
外面艳阳方收,晚霞绵延千里。
想到回家以后人多眼杂,贺峤决定现在开口。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样东西:“伯父,这是上个月邵扬妈妈帮您求的平安符,要不要让老张挂在车上?”
这句话效果石破天惊。方邵扬猛地扭头,本在闭目养神的方永祥闻言也把眼睛闭开,蹙眉很诧异地问:“谁?”
“邵扬的妈妈,邵阿姨。”
“你们见过?”
“嗯。上个月她来临江检查身体,我们顺便见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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