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峤终于笑了。想起这两次见面方邵扬的腿都不是很利索,就觉得挺巧合的,语气也跟着轻松许多:“他今晚还说想见爸,不过不敢来吃闭门羹。”
“还敢来见我。” 贺立先哼了一声,赶贺母上楼去,“你先去睡,我跟儿子还有几句话说。”
“什么话我听不得呀?”贺母边抱怨边把杯子什么的全收到厨房去了,“少说几句,儿子不累我都累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上去。”贺立先摆摆手把她轰走,正襟危坐看着贺峤。
拖鞋声越来越远,客厅一时安静。
贺峤的目光越过爸爸看向桌上的东西,这才注意到在他回来之前爸爸应该在看荣信的文件。还以为爸爸只是因为跟方邵扬的嫌隙才参与进去,不会认真去分析思考,没想到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把文件拿过来翻了几页,发现是荣信近五年的研究报告,里面详细陈述了这五年荣信在海内外的业绩表现,分事业部、产品线介绍得很清楚。
“这是内部文件。”贺立先戴上眼镜,神情也变成谈公事的一板一眼,“我托老关系拿到的。”
“爸你是想……”
“我是想了解他们两兄弟孰优孰劣,在开董事会之前好有个清楚的判断。”
虽然经商多年,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在父亲面前贺峤没有耍心眼的余地,反倒像个聆听教诲的晚辈。他轻声问:“所以您已经有判断了?”
贺立先向后一靠,目光审慎地盯着他:“别管我有没有,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在他的注视下贺峤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握于身前,指节微微泛白。半晌,握紧的手指才慢慢放松:“论眼界、论实干、论潜力,都应该是方邵扬更胜一筹。方怀业唯一的优势在于经验,但经验这种东西不能算核心竞争力,假以时日方邵扬会轻松赶上。更何况这种经验很容易造成他刚愎自用,听不进其他人的意见,这一点在灵犀事件上已经有体现。”
“你倒看得很明白。”贺立先难得赞他。
这种明白是很艰难的,因为要完全摒弃个人偏向本就不易,何况几人之间还有种种纠葛,很多事都会影响他对他们的判断。
父子俩视线刚一对上,贺立先就犀利望进他眼底:“不过你刚才分析漏了一点。”
贺峤眼微睁。
“人品。”
父亲警示性敲了敲纸面:“人品永远是第一位的,能力跟眼界应该往后排。方怀业再不济,起码不像方邵扬那么心术不正。”
最后那四个字不知为什么刺痛了贺峤的耳朵。他停顿片刻,平淡地说:“方怀业不见得就很端正。”
贺立先眼睛一眯:“这话怎么讲。”
“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除了邵宁烛的死,贺峤确实拿不出更多的实证,“我跟他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自问对他有一定了解。他虽然不算大奸大恶,但也并不像表面那么坦荡。”
贺立先不以为然:“君子论迹不论心,你的感觉不能作准。”
“或许吧。”贺峤不愿意跟爸爸争执,就此放下自己的论点。
“不过你说的这些我会加以考量。”贺立先把文件收起来,“我并不是说非方怀业不可了,只是觉得荣信有他在会走得更稳健。”
贺峤笑了下:“稳健的另一层意思是慢。”
方怀业做事缺乏开创性,总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跑,想法手段也不够活络。有他在荣信或许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想要成为行业龙头就是难上加难。贺立先不满地出了口气,可又找不出话来反驳他,只好板起脸若有所思。
“爸,我先上去了。”
不多时贺峤起身往楼上走,还没到二楼就被贺立先叫住,“你等等。”
他回身,父子俩静静对视。
“其实我不赞成投票给方邵扬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不希望你们再接触。”
父亲眼神里有种看透一切的感觉。
他张着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仅愧疚,还有点无地自容。
“其实我们……”
不知道是该撇清还是为方邵扬说情。
贺父右手往下压了压:“不用多说,知子莫若父。你心里怎么想的,恐怕我比你自己还要明白一些。如果抛开儿女私情你的确更看好方邵扬,我不是不能给他机会见一面。不过你要答应我,慎重处理你跟他之间的事。我跟你妈都老了,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
静默几秒后,贺峤眼眶有些湿润,说了声“谢谢爸”。
—
回到房间,发现落地窗开着,应该是母亲特地打开透气。
他过去关窗,柔软的窗帘顺着风吹到脸上忽然让后颈有点痒。伸手一摸,才发现耳后起了一个小小的红包,大概是方邵扬当时搓得太用力了。
是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一只烈性犬,性格阴狠执拗,办事莽撞冲动,对待感情又是那么不负责任。然而贺峤当初是那么喜欢他,养在身边,被他咬得遍体鳞伤仍旧不肯放手。
现在贺峤又被他弄伤了,不过伤口很小,似乎微不足道,只是终究不算什么好兆头。
洗过澡后他给自己抹了点药,然后用头发很刻意地把那处遮起来,这样就看不到了。
坐在窗边静静出神,不经意间心里积郁的难受好像少了许多。不能说全因为方邵扬,但也不得不承认方邵扬的每一次坦诚、道歉都消解他许多的自我折磨,同时也给压抑良久的感情一丝喘息的机会。
可以透口气了,他忘不掉的那些东西。不用刻意逼自己不在乎,不用刻意逼自己遗忘,自然而然、遵从内心即可。
再拿起手机已经是凌晨12点。一个小时前方邵扬给他发过一条消息:“走了没有,没走的话我在酒店门口等你,黑色奔驰lbxxxxx,送你回去。”
过去这么久了,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放下手机,贺峤强迫自己看看书,可是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半晌,终于还是回了一条:“多谢好意,我已经走了。”
本来以为要等上一段时间才会收到回音,没想到书都还没合上手机就震了。
“平安到家了?我问酒店的人,都说没见过你的车。”
难道他还在那里等?贺峤抿紧了唇,手指慢慢敲下几个字:“戎跃来接的。”
并不是有意让他吃醋或是什么,只是不想给他任何错觉。像现在这样,彼此不是朋友也不是仇敌,顶多算是相识一场的熟人,这样也很好,起码不会再受伤害。
这次足足五六分钟没有回应。
五六分钟后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个号码:“去他家了?”
目光移向窗外,微光里贺峤忽然有种直觉,方邵扬在自己那间公寓的楼下。没等到人,没见到亮灯,所以才有此一问。
握手机的虎口有点酸麻的感觉,心也活过来了,不像过去的一年半那么麻木。
“嗯。”
斟酌再三他还是回了这么一个字。
对话框上面“正在输入”的字样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反反复复好几次。终于,方邵扬说:“那不打扰了。”
第59章 神说,不该信你
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态,接下来的几天贺峤都没有再回自己那间公寓,而是一直住在家里。不是怕见方邵扬,只是见了也不知道说什么,不如不见。
悟空因为生病太久身体素质差了许多,所以前几天他将它寄养在宠物公园加以锻炼,今天下班后才去接了回来。
从后视镜见他带着淡淡的笑意逗狗,周培元忍不住调侃:“你这是把它当你的狗儿子了,自己的病都不上心倒安排它天天跳圈跑步……”
狗的寿命再长也就十多年,贺峤总希望它能陪自己久一些。他让悟空坐在自己腿上,低头与它碰了碰鼻,感觉它鼻子湿湿的但很干净,周围一圈绒毛蓬松又柔顺。悟空哈着气,伸出舌头要舔他的脸,他噙着笑躲开:“脏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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