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怕原曜会追上来似的,把手电筒夹在咯吱窝里,用最快的速度穿上鞋,抓过鞋柜上的钥匙,晃了晃:“我去去就回。”
说完,门“砰”一声关上。
原曜站在客厅里朝外望,看见许愿高高兴兴地拿着成绩单,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跑走了。
原曜心想,可能他只是想单独见一下父母吧。
半小时后,许愿站在单位门口,手足无措。
一到这儿,他就大概明白为什么爹妈都不回消息了。
单位门口围了一些特警,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一看见他,有个拿着防爆盾的叔叔就从岗亭里出来了,表情严肃,直接把许愿赶到立起来的黄色警戒栏外,“这里不能久站。”
许愿戴着口罩,眼睛亮亮的:“我找……我有出入证明的。”
“今天是工作日,请尽快离开。”他摇摇头,做出让许愿离开的手势。
许愿低头看一眼脚下踩着的警戒线,挪了挪步子,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安全区域。
“是有什么事吗?”
“保密级。”
“好吧。”
他也不再为难别人了,只是抬头,看警戒栏内黑压压一片的建筑,忽然觉得冰冷。
特警的话像吹过原野麦浪的风,压得他这麦穗抬不起头来。
没办法。
许愿只得灰溜溜地跑回了家。
进屋之前,他在楼下的花坛边坐了好一会儿。
对门婶婶来收衣服,看到他坐在那儿发愣,又问他:“愿愿,大晚上坐这儿干什么?”
许愿收起满面愁容,笑得乖巧,嗓音脆生生的:“婶婶,我刚夜跑运动完,我歇会儿。”
他刚刚发泄似的跑回来,像没人要的小疯狗,头发乱糟糟,还弄了一身汗。
“哦,别吹太凉的风。回头感冒了可不好了。”
婶婶说,“你等我一下。”
没过几分钟,婶婶从楼上拿下来一包塑料袋装好的东西。
她献宝似的把塑料袋拆开,眉开眼笑:“这是我下午去排队买的闻酥园,排了好久,给我家姑娘买的。”
许愿闻着那香味,吞了吞口水。
婶婶看他有食欲,不好意思地接着说:“小时候你和原家那小子爱吃闻酥园鲜花饼得很,可惜今天卖完了,我就随便买了个。买的这个是什么拿破仑,也不知道起的什么洋名儿……”
许愿记得她女儿前年考上了大学,据说是去上海了,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在家属院里。
那就是……
还记得原曜吧。
原曜被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记得,他还有一点欣慰。
心头一暖,许愿接过那袋闻酥园,低声道:“我和原曜谢谢婶婶了。”
“哎呀,你们俩都是好孩子。父母太忙,怪辛苦的……”婶婶顿了顿,安慰似的,又说,“我听说,你妈妈国庆排上了假期,可以休息几天。”
“好的。”
许愿手掌心里还攥着那张成绩单。
听婶婶这么说,他心头不免一酸。
临上楼前,婶婶加大了音量:“你俩好好相处啊,别像小时候那样闹来闹去的。”
许愿点头。
也是,小时候的仇不过就是谁看谁不顺眼。
这两个孩子在家属区里出了名地爱闹,为了抢个遥控挖掘机,一言不合就抱摔成一团,滚得一身泥不说,等打完腿脚手上都没劲儿了,还要张嘴拿牙咬。
许愿娇气,又经不起咬,手被啃出印儿了就哭,哭得双眼通红,还死犟,就瞪着原曜看,抢不过还不放手。
原曜是个机灵的,看他哭了,也哭,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恨不得咬死对方。
想到这里,许愿一低头,看膝盖上的一个疤,就是和原曜“决斗”的时候留下的。
那个疤也影响了他的人生走向。
可能婶婶误会他们是吵架了,所以自己才到楼下来散心吧。
婶婶说的那句话,他怕原曜听到,又怕原曜听不到。
“我们挺好的。”
许愿说着,挥了挥手,进单元楼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愿愿:我今天捉到一只蝴蝶。
原曜:什么蝶?
愿愿(扯过对方的耳朵大喊):沃斯尼蝶!
第8章 玫瑰小花 哦,好像还挺倒霉一人。
原曜今天有点学不进去。
每天晚上洗完澡后,他紧绷的状态才会放松下来,于是这些时间就被他拿来背背书,随便刷刷题,算是个自由散漫的学习时间。
但是今天,他拿着书发了好几分钟的呆了,只感觉今日学习效率还停留在最初。
因为父亲的关系,原曜本来想独来独往,那是他想要的高三生活,能抓紧时间去学习,才是现在看来,他原本给自己规划好的生活节奏还是被打破了。
原曜抹了把脸,烦躁地将模拟试卷合拢,坐着仰起头,再把模拟试卷整个摊开盖在脸上。
他轻轻呼气,呼吸在纸张与鼻腔间融化出热度。
想抽烟……
但是在别人家里不可以。
只有在看书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的温度,但是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他下意识地朝紧闭的房间门看去,门下那一条细缝,缝里还透着光,门外时不时传来拖鞋踩在地砖上的声响。
许愿还没睡?
这人也挺好玩儿,怎么吓唬都吓唬不走。
原曜觉得许愿有意思,像长了条毛茸茸的尾巴,一面对自己就翘到天上去。
他把模拟试卷收完放好,坐直身体,用食指去勾开书桌上放着的小抽屉,第一层被轻轻拉拽出来,里面躺着一块沉甸甸的二等功奖章。
2008年,父亲原向阳接受调动,开始在缉毒大队工作。
从那之后,原曜就没在家属区里待着了,而是去了妈妈家那边,念了一所寄宿初中。
也许是身为特殊家属的自觉,原曜不和周围人有过多进一步接触,也怕接到陌生的电话。
小时候被报复过的阴影化作如影随形的恐惧,缠绕着他一直长成了一个少年人。
但原曜始终放不下心。
时间来到2018年。
那年原曜初升高,通过自主招生考入了六中。
由于六中不提供住校,所以从儿子念高一开始,在一线奋斗十年的原向阳主动减缓任务,退居二线,回家的次数也变多了。
尽管是这样,原向阳也没去接过原曜放学,在外和儿子大多都是微信联系。
直到原曜升高三,禁*毒任务紧张,原向阳才不得不重新回归到战斗前列。
但是他一走,原曜独自居住,安全又成了问题。
要不是许卫东主动询问起孩子近况,再考虑到许家在家属区,日夜有门岗,原向阳都不会出此下策。
许卫东和原向阳曾共同执行许多次次轰轰烈烈的生死任务,是过命的交情。
那次二十年战友会上,许卫东主动询问过原向阳一天天在外省都在干什么,原向阳没正面回答,但笑不语,只是说活动在广西崇左,许卫东自然就懂了,对原曜也更多了分同情和爱护。
许卫东的心够大,觉得两个大男孩儿同进同出总归是安全一些,就主动说让原曜住自己家里去。
但是原曜的心很小,小得什么也也不敢装进去。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他了解过太多牺牲,也听说过太多令人心惊胆战的打击报复,所以他对许愿最好的保护方式就是保持距离,甚至远离。
自己如果出什么事,血也不会溅到许愿身上。
他那身伤就是十岁的时候留下的。
还好,他被原向阳的同事及时解救出来,保住一条命,却还是在医院里抢救了一整天。
他也不想让原向阳太担心自己。
缉毒是无声的战场,分毫的心神不宁,都容易出大问题,有时候危险往往发生在一念之间。
当时,原向阳打电话给他说,要他暂时去老战友家借住到高考。
原曜只是回了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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