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天我俩也帮忙。”许愿脚尖点地,回过身,旋转椅轮毂轻轻擦出声响,“我爸呢?明天回来吗?”
原曜卧室里的书桌并不算大,勉勉强强能挤下两个人,所以他们靠在一块儿刷题、看书,只要不搞什么暧昧小动作,于岚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和怪异。
于岚贞迟疑几秒,叹一口气,“回吧?我还没问他。”
许卫东初二一大早被叫走了,说忙,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初四吃饭。
明晚顾远航爸妈请许愿一家去家里小聚个餐,说出差回来带了瓶好酒,零六年的飞天茅台,两家人没什么事儿可以小酌几杯。
不过让顾远航松一口气的是,原曜无法参与这场聚餐,因为他初四要去姜瑶那里。
今年原向阳不在,原曜只能自己和姜瑶约时间,恰好姜瑶晚餐时间才能从老家赶回来。
“我问问吧。”
许愿正想摸手机,却听于岚贞讲:“你好好看书,不要分心。”
“顺手打个电话有什么麻烦的。”许愿又要去拿手机。
他的手一下子被原曜握住,再顺着腰侧放回大腿上。
“……喂。”
他悄声喊原曜,“你这样我怎么看书啊。”
“我哪样了?”原曜偏过头,故意以脸对着他。
还是一张帅得很有杀伤力的脸,不笑时极具侵略性。原曜长得就不像好人,像爱玩儿的,情绪却平铺直叙,跟他没关系的事,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
被接触过的那一片肌肤酥酥麻麻,许愿强忍着想十指紧握的冲动,把手老实放好。
原曜目不转睛地在看题,另一只手握笔写字,没停下。
只听他道:“让岚姨打吧。”
许愿点头,眼神掠过桌面上贴的海大的校徽,是蔚蓝天空下波浪起伏的海面。
前段时高三不少同学去校门口打印店弄这个以作激励,许愿也就给原曜做了一个。
他心里直跳突,下意识回头望了他妈一眼。
*
许愿长大后第二次见姜瑶是在大年初四的下午。
那是个无论过去多少年,许愿仍然会记得的午后。
那天天气不错,艳阳天,家属院里不少居民已经陆续从老家回来了,他们在社区活动中心里摆茶馆,或是支一根竹凳,在空地上晒太阳。
许愿也是个懒猫性子,只要阳光一好,身上一软,他就瘫在沙发上不想动了。
那时,他正坐在靠近落地窗的那个位置,睁眼能看见家属院大门,那儿有一只附近偷跑过来讨骨头啃的小流浪狗,白毛的,尾巴下垂,在地上扫灰。
他手里握一卷催眠用的《2021理综全解析》,微阗着眼打瞌睡。
原曜也没写字了,在卧室里看语文阅读。
于岚贞在餐桌边发微信,不知道在和谁聊天。奇怪的是,许愿打瞌睡,她也不喊。
家属院门口走进来几个人。
有年轻人,也有中年人,但一看就是公职人员。
因为除了带路的,其他年轻人都走在两位中年人后面,像是在办什么公事。
在他们其中,还有姜瑶。
姜瑶太高了,一米七的个儿,一眼便能望到。
许愿原本是困的,可一看到姜瑶他醒了,他坐直身体,一路见那群人从家属院门口走到家里单元楼下,那群人停住了步子。
他们围成一圈,在小声交谈。
家属院里的其他居民也注意到了,纷纷往这边望,却没人敢讨论,或者上前一步。
因为这种场景他们实在是太熟悉了。
许愿挪挪屁股,坐起身体,茫然地朝餐厅望一眼,声若蚊蝇:“妈。”
这时候,于岚贞才放下手机,做了嘘声的手势,口吻比任何时候都温柔,“别说,也别问。”
许愿怔愣。
原来他妈早就知道。
知道这些人在这一天下午会来。
许愿立刻下沙发穿鞋,鞋穿好了,他却迟疑了,要不要去找原曜。视线里,原曜仍然在看题,他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还没等得及迈步,家里的门被敲响了。
就如同半年前的傍晚,原曜也敲响了这扇厚重、赋予安全感的大门。
“您好,”是年轻人的嗓音,“请问原曜在家吗?”
许愿憋着闷气,很想说一句不在。
所以当原曜木着脸走出卧室时,许愿下意识抬起胳膊拦了他那么一下,微不足道的一下。
原曜却拍諵枫拍他的胳膊,让许愿放松。
“让我去开门吧,岚姨,”原曜也抬手制止住了要去开门的于岚贞,“我知道。”
“嗯?”许愿倏地拽住他衣袖。
“我猜得出来,”原曜垂下眼,“我不傻。”
*
作者有话要说:
愿愿:怎么办在线等,急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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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塌房啦 “要是晚上睡不着,想我就敲墙。”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姜瑶穿了一身深灰色的羊驼毛大衣,挎着黑皮包, 神情憔悴,风尘仆仆。
看样子是从老家赶回来的。她早已提前到了,却没给原曜说。
一开门,那些个公事公办的人像水库大坝开洪泄闸,如鱼涌入客厅来。其中有人还拎了个挺大的行李袋,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许愿第一次觉得他们家采光那么不好, 阳光晒不进来。
也第一次觉得客厅这么小,小到站不下那么些个人。
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和原曜认识,是之前在区公安局同他见过的禁*毒办领导。
两个人对视一眼, 仿若心知肚明, 微微点头, 算打过了招呼。
原曜在此时也表现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冷静、沉默。
他望向众人的眼睛不同平素那般漆黑发亮, 如岩石被埋入泥土,等待雨水的冲刷。
他其实一直在等,等这一天的到来。
原向阳以前最多也就一个月不出现, 可现在已经过年了。
他先对那个认识的中年男人说:“蒋叔, 您先等一下。”
说完, 他轻轻推着姜瑶的背,让姜瑶在沙发上坐下。
姜瑶全程没说话,低着头,眼神略微有些木讷,焦急地朝那群人望去, 只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背。
许愿知道, 人是要长大的, 很多事只能让原曜去面对。
他没插嘴,蹲到鞋柜边去取出一次性鞋套,分发给这几个人。
等他们都换好了鞋套,许愿往原曜身边靠了靠,说:“我先进屋,你们聊。”
原曜本来不想让许愿进去的。
因为他觉得没有什么回避的必要。
但他又想,自己承受的压力,不能让许愿体验第二次。
他只需要许愿回屋躲着,等待自己调整状态。
情侣之间的情绪往往是共享的,因为爱。也同样因为爱,他不愿意同许愿共享这种绝望。
他点头,当着所有人的面摸摸许愿的手背,觉得摸着软,便又捏了捏。
“去吧。”
他本还想多说点什么,声音却断在喉咙里。
许愿也没躲,任由他捏了个够,转身进了屋,关门。
门把手上还留有他掌心出的汗,湿湿滑滑的。
于岚贞没有回避,作为公*安民*警,又作为家里在场唯二的长辈,她招呼着几个人坐到沙发上去,原曜是晚辈,自觉地站了起来,一个人立在电视机前,眼神沉沉地扫过他们。
既然都猜了个七八分,原曜也不掖着话,他张口便问:“蒋叔,我爸的遗物都还齐全么?”
他此话一出,整个屋子的大人沉默半晌,眼神齐刷刷地望向被提问的大领导。
许愿在屋内。
他趴在门上,屏息凝神,偷听客厅里的人说话。现下,原曜这个问题抛出来,听得许愿死掐住手上的肉,顿时明白心绞痛是什么滋味。
“原曜,”被唤作蒋叔的男人终于开了口,“事情也许还没你想得那么不好。”
原曜艰难地挪动眼球,不再望着一处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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