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玩!”于岚贞在家门口打转,扭头又喊,“晚上要回来吃饭不?”
许愿的笑容和情绪会感染人,他一撒欢,原曜也跟着乐,喊:“要!”
于岚贞望着两个人跑远的声音,笑笑,又摇摇头。
对面楼的婶婶又在浇花,拎着水壶转悠,从阳台伸个脑袋出来,也朝两个孩子离开的方向望去,哎哟哎哟的,说:“岚贞啊,小原的孩子被你两口子带得好哩。看着都没处暑来那会儿那么瘦了。”
上了年纪的人总觉得,孩子若是不被养得白白胖胖,那就是瘦。
于岚贞长叹一口气,轻声道:“其实不靠我和许愿他爸啊。”
靠的都是许愿,因为许愿听话、懂事,原曜才过得舒心。
于岚贞一直表面上对儿子嫌这嫌那,怕原曜受欺负,其实她知道,许愿是善良的小孩,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护着原曜的。
十五分钟后。
“您好,”
家门忽然被敲响,是社区里送顺*丰件的快递员,“您家有个到付的快递,上午才打了电话联系过。”
“嗯,多少?”于岚贞看都没看是什么包裹,掏出手机要付钱。
“十八块,”快递员说,“我扫您。”
许愿和原曜互相拽着刚跑到社区公交站,等车,公交车迟迟不来。
两个人半弓着身子,弯腰,双手撑住膝盖,靠在公交车站牌下直喘气。
他望着原曜呼吸急促的样子,想到那天夜里的许卫东。他爸也是这样靠着公交站牌。
果然,昼夜有分,夜晚被孤寂与痛苦所管辖,发生的故事往往更令人神伤。
这时候,许愿的微信上弹出来一条快递签收推送,说货物已成功签收,感谢您的选择,期待下次服务!
“……”
什么东西?
他想了一会儿,突然脸色一变,用手肘捅了原曜一下,“你记得上午给我打电话的快递么?”
“送来了?”原曜皱眉。
“完了,我妈在家。”
许愿不敢想了,倒霉蛋体质作祟,转头冲家属院里飞奔折返回去,“我妈会不会拆我快递啊!!!”
原曜见他跑,没办法,也只得跟着,“你买什么了?”
“你,你那个……”
许愿拼命使眼色,“不对,我们那个,不是用完了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愿愿:下次还是去便利店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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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雨棚 “你不需要成熟。”
“你等一下!”原曜喊他。
许愿听不进去, 还在跑。
原曜抓住他,把人往单元楼边停非机动车的雨棚里拖, “许愿你别慌着瞎跑!”
许愿喘得要死,一张白净的脸憋得通红,又羞又急,话都说不连贯,“来,来不及了, 我妈如果,如果,你知道宇宙大爆炸是什么样子吗……不过我都想好了,如果我妈真的拆了, 我就说我谈女朋友了。”
“你笨死了。”
原曜又捏一把他脸, 摸出自己的手机, 拉着许愿躲到一辆特别威风的重机车后面, 这机车盖了防尘布,车主一两个月没回院儿里了,机车刚好能遮挡住两个人的身影。
他拨通于岚贞的电话, 往雨棚外看一眼, 等电话接通, 镇定道:“喂,岚姨。刚刚许愿说我快递到了,麻烦您帮我收着一下,我回来拆。”
于岚贞那边似乎在择菜,开了扬声, 听原曜讲几句应了声, 便把电话挂了。
许愿:“操。”
原曜:“快递惊魂。”
两个人胸膛起伏着, 一同长舒一口气。
他们做贼似的,靠在雨棚里围起的塑料布上,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原曜用肩膀撞他一下,说:“人岚姨在厨房,没打算拆你包裹。自作多情。”
“我妈那性子随意,万一呢?而且又不是没拆过我的包裹,高一的时候,我还和我妈冷战过一两天!”许愿说,“什么商家啊,发个避*孕*套还发顺丰到付,这不明摆着让人胆战心惊……”
原曜觉得他慌不择路的样子实在好笑,快憋出内伤了。
但还真是抿不住唇角,一下子笑了出来。
午休后没多久的家属院很安静,各家各户里的人还没全部起床。
原曜往周围看了一圈,眼神再挨个掠过每一辆停在这里的车,眼神阴森森的。
他转过脸,按着许愿的肩膀,把人更往雨棚里挤。
两个人躲在午后的雨棚内,遮雨的塑料布被太阳晒出温度,温度又隔着再往两个人头顶铺了一层。
原曜歪着头,往许愿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蜻蜓点水,没有再进一步,贴住了,再速速分开。
许愿发呆一秒,没想到原曜胆子这么大,大白天的都敢亲他。
“我们不去空港花园了吧。”
原曜说完,捋开他鬓角的碎发,从头顶理出来一根,“你别动。”
“什么东西?”许愿一闷哼,被扯下来一根头发。
“你长了根白头发。”
那根头发落在许愿掌心里。
许愿一怔,似乎是没想到这段时间的愁绪会这么一根平白冒出来,“……正常的,我爸说他也有少年白。”
少年白,年轻人才有的白发。身边的人几乎没谁长过,许卫东都四十好几了,还觍着脸说少年白。饶是许愿这么乐观的性情,终究还是愁了一根出来。
“弟弟就是弟弟,弟弟不懂,这是男人成熟的标志。”许愿画蛇添足。
“你不需要成熟。”
原曜像掐掉初生的新苗,把那根头发掐断。
许愿望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赶紧抓着头发扔了。
“我就感觉你今天兴致不高,好像心情不太好。”他猫着腰,雨棚挡住天光,露了隐隐约约的亮来。
“别操心了你!好好考试,考完试过个好年。再过个春天,我们就可以去海边了。”
许愿的眼神清亮,在这一瞬间并没有压抑许多事,倒像一口*活井,井底自有一方水天。
那一年,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房子也越来越老旧。
家属院里处处是童年时疯闹的踪迹,那些一起玩儿的伴却大部分已经搬走了。那天,他们躲在雨棚里接吻,在一个荒谬的大晴天。
小时候有一年过春节,同伴去家里切了根广式香肠,许愿爱吃得很,脸皮厚,跟着人家满院子撵,终于等一人分了一小块,一排七八岁的小孩儿躲在雨棚下偷吃香肠。
原曜那时候不合群,躲在警卫门岗里看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
许愿咬一口,舌尖甜滋滋,唇角油浸浸,幸福得不得了了,觉得过春节玩儿鞭炮收压岁钱就是人生最幸福的一大境界。
没过几天,家属区里有一位老人没能挺过小寒。
原本住在外地的家属全部回来了,一群没露过面的人,跪在楼下哭天喊地,看得许愿好不明白。
家属在街道社区里搭建灵堂,摆宴,请人做法,花圈一路从公交车站牌摆拢了社区服务中心门口,饭馆的老板娘嫌晦气又挡路,破口大骂,说能不能摆远点啊?大张旗鼓的,哎哟,孝顺得很!平时我怎么没见你们来?疫情期间白事简办!没规没矩的,搞得像整个社区都在办……
居委会来调节的阿姨从后面捂她的嘴,苦口婆心地劝,说人家家里自己的事儿呢,摆个三五天要拉走啦。
社区来和稀泥,其他居民也只得忍着,等这一场闹剧过去。
于是接下来的三五天,许愿和原曜每天放学回来,看菊花花瓣黄白交错得铺了满路,再加之社区道路杂草遍地,路灯老旧,阴森森的,的确不好看。
连于岚贞也说,直接把花圈摆在小区里不太合适。
还好,那些东西只摆了一周,已逝去的老人便被家属送走下葬。于岚贞说,摆多久得看期会,期会到了,人就该离开了。
许愿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这样,时辰一到,缘分尽了,该走的也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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