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个学生都穿着一样的校服,还戴着口罩,都在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许愿个头再高,也分不清谁是原曜了。
两个人一个从教学西楼上楼,一个从教学东楼上楼,最后就如同两条分流的河水汇入大海……
最后,直愣愣地在高三年级一班门口相遇。
那一刻,空气停滞。
许愿满意地看着原曜一脸青黑,伸手比了个“1”。
他朝前走一步,故意气原曜似的,悄声道:“我宣布第一条作废。”
同班同学,能不认识吗?
原曜瞥他一眼,说:“我宣布第四条保留。”
“你……上天台跳楼吧你。”
许愿剜他一眼,转身大步踏进了教室。
*
令人受辱的回忆彻底结束。
晚自习下课铃响起,许愿抬头,看班上值日的同学已经把高考倒计时天数的尾数减少了一天。
现在是九月底,开学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
高三时间紧,同学们在放学后几乎没什么交流,走读的更是抓时间,书包都还没收拾好就抱着书包出教室了,住校的还好些,把课桌上的书码整齐了才将深夜复习要用的书装好准备带回寝室。
咦。
那个值日擦黑板的同学怎么是原曜。
许愿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值日栏那一格里填的“原曜”。
他磨了磨后槽牙。
爽啊。
有把原曜奴役到的感觉。
在想象中被他一口咬死的人,正将左手揣在校服兜里,右手拿着扫帚扫地。
原曜虽然扫得漫不经心,但还扫得挺干净。
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这小一个月里,原曜的表现和第一天开学一样,每天提前半小时出门,晚自习下课再第一个出教室,给许愿带过路之后就再也不理不睬。
只要在家,原曜的门永远是锁着的,偶尔敞开一次,原曜都是开着台灯在刷题看书,是比较踏实用功的那一类人。
两个人时不时在卫生间打个照面,原曜也只是略微点头,活像不认识的合租室友。
相比起初来乍到的许愿,原曜可是已经在六中念了两年书了。
在这种大家都一起闷头冲985211的校园氛围里,没有所谓的风云人物,也没有去个办公室都惹来女生们脸红尖叫的校草。
只是一班门口时不时有女生路过,都会下意识地朝教室里看一眼。
以前被参观的“景点”只有原曜,现在又多了个许愿,一班门口更热闹了。
许愿听同学们讨论过,说原曜有时候上完下午的课,还会去校游泳馆游泳。
游完了,他在肩膀上搭条毛巾往回走,会惹来不少人侧目。
这种“走秀行为”在别人眼里是帅,在许愿眼里就是装。
为此,许愿还问过和他隔了一条过道的同学李淳,原曜平时和你们关系怎么样?
同学们都不瞎,也看得出来这两人水火不容,关系不怎么好。
李淳警惕地看了看教室里的摄像头,再鬼鬼祟祟地把手机从抽屉里拿出来,把原曜给他讲题的语音转成文字,给许愿看,并且画蛇添足地比了个大拇指。
点点头,许愿装作了解了。
然后他低头,也悄悄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屏幕,微信界面上不断弹出来:
——原曜拒绝添加您为好友。
——原曜拒绝添加您为好友。
——原曜拒绝添加您为好友。
什么嘛。
许愿一张脸黑成了饼。
哦,许愿还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那原曜和班上男生关系都还挺正常的吧?
李淳一脸懵,没听懂他什么意思,说正常啊。
但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惹得许愿好奇心更甚,问他还有什么事?
李淳说,原曜身上的疤挺吓人的。
高一才入学那会儿,原曜第一次在游泳馆脱衣服,其他同学都吓死了,还有人跑去找老师。
许愿假装没见过那身伤,只是问,然后呢?
李淳说,然后班主任出面,说是原曜初中的时候见义勇为,被捅了好几刀呢。因为那身伤,一开始班上都没什么人敢跟他玩。
见义勇为?
许愿对着这四个字想了一会儿,保留怀疑态度。
现在,他看着原曜扫地的背影,突然就不想按照正常下晚自习的时间回家了。
原曜烦他,他偏要等着。
十五分钟过去,高三整个楼层的学生都差不多走完了。
保安大叔拿着手电筒,挨个教室挨个教室地巡逻,催着打扫卫生的同学们走。
高三一班的教室自然也空了。
原曜去男厕洗完拖把回来,看见许愿趴在课桌上,已经等得快睡着了。
许愿长得白,发色深,脸埋在手臂里,呼吸绵长,倒是比醒着的时候看起来乖得多。
时节已是秋初。
凉意入夜深重,许愿像不知道高三生不起病似的,手臂上鸡皮疙瘩都冷得冒了起来,还在穿短袖校服。
原曜沉着脸走过去,步伐很轻。他伸出手,指腹在许愿的胳膊上点了点。
许愿睡得迷迷糊糊,被如山重的教科书折腾得睁不开眼,只当是被蚊子咬了一口,伸手去挠了挠。
挠了两下,双肩突然被什么带着体温的外套拢住,许愿迷瞪抬头,看见原曜一个人站在教室前门,穿着纯白的无袖背心。
盖在他身上的是原曜的校服。
“回家再还我。”
原曜说完,伸手去按灯的开关,教室里骤然黑暗。
在这种室内的空间里,许愿有点怕黑。
原曜也不等他,直接出了教室。
教室里只剩自己一个人,许愿一下子就清醒了,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抓书包。
见原曜已经出去了,他等不及,只得把书包和校服外套都搭在肩膀上,跟着跑出去。
闻着肩头校服传来的洗衣液香味,许愿有点恍神。
东楼里除了保安之外,学生基本都已经走空了。
原曜单肩背着书包,加快步伐往一楼走。
听见身后熟悉的喘气声,他才警惕性十足地望四周望了望,又抬头看一眼依次灭掉的楼道灯,放慢脚步。
整个高三都在教学东楼,从东楼去校门要穿过操场。
操场上的灯也灭了几盏,只剩一盏给保安队夜巡用的探照灯发着白光。
许愿是第一次这么晚离校,也第一次看见如此冷清的操场。
没有早恋散步的学弟学妹,没有苦练田径的体育生,只有光着臂膀的原曜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处停下了。
那盏探照灯照着篮球场那边,足球场跑道这一片黑压压的,看不清人。
许愿只能依靠这一个月来的追逐确认原曜。
谁让原曜总是不等他,他只能看见原曜的后脑勺和背。
夜风一吹,许愿才感觉到冷。
他下意识地把校服外套抖出来,裹在怀里,朝原曜跑过去。
许愿跑过去,原曜又走动起来。
他像在挣扎,步履忽快忽慢,最终还是慢下来了。
探照灯照不到的足球场漆黑一片。
许愿气喘吁吁地跟上他,脚下踩得软乎乎,低头才发现在草坪上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在足球场上走,中间隔着的距离缩小到一两米。
“拿去。”
许愿想把校服外套扔给原曜,原曜却躲开了。
原曜出声提醒:“约法四章。”
“操场这么黑,鬼看得到我和你说话啊,”许愿气得不行,“冻死你算了!”
原曜朗声回道:“好。”
“家里可没有发烧吃的药。”
“管好你自己。”
“你……”
听原曜这么说,许愿气结,又说不过他,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忍住想去掐原曜后脖颈的冲动,攥着手上不属于他的校服袖口,语气凉飕飕的:“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吧?”
秋季的夜风自身侧钻过。
原曜没接他的话茬,突然出声:“你等我做卫生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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