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
“不去。”
“不好玩吗?”
夹菜的手一顿,原曜漠然:“游泳好玩,人不好玩。”
“啥意思?可是上次我们一起的时候你不是挺……”
白条顿了顿,又吃了块青椒,细嚼慢咽的,说话半天说不完,急得许愿要抠桌子了,那块青椒跟死活嚼不烂似的,就是不说上一次一起发生了什么。
他说一半,抿了口汤喝,“操,这青椒差点噎死我。”
许愿在隔壁桌以沉默抗议:“……”
你他妈说话能不能说完整啊!
原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好喝么?”
“挺好喝的,就是今天盐放得有点重。唉,这食堂早没以前我们高一的时候做饭好吃了。”白条说着,筷子在碗里戳两下,“我还是喜欢吃我妈做的饭,每次蒸饭之前洒上点儿猪油,特别香。”
原曜抿一口汤,说:“我妈做饭也好吃。”
许愿:“……”
“你怎么了啊,”李淳拿还没动过的勺子敲敲许愿的碗,“想什么呢不吃饭,一口饭在嘴里嚼了五分钟,你还吃不吃啊?”
“嘘。”许愿的食指靠在唇边,“食不言寝不语。”
舒京仪是何等玲珑剔透的人,早就看出来许愿的心思往旁边桌子飘了,压低了嗓音,乐呵道:“我看他是在偷听隔壁讲话呢。”
“别揭穿我啊。”许愿脸一红,忿忿地跟着戳了戳白米饭,用只有三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白条这人说话也不说全,急死人了。”
“他这人就这样,可能上半句说完,下半句都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舒京仪给他夹个大鸡腿,“等会儿我问问去。”
下午上完课,舒京仪带着白条的答案来了。
“就三个字,”舒京仪比了个“3”,憋着笑,“他当时想说,你不是挺乐意吗?”
乐意?
是什么乐意啊,愿意去参加活动还是愿意和站长一起玩?
许愿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抬手在草稿本上划了个巨大的叉。
原曜去办公室问题了,没在座位上,许愿的气压在心里发泄不出去,只得可怜兮兮地扯住舒京仪的袖口。
“班长。”他喊。
舒京仪回头,“怎么了?”
许愿看见了他手腕上挂的游泳装备,一条泳裤、一个潜水镜。
许愿问:“你们今天下午要去游吗?”
舒京仪点头,眼睛弯弯的,一看就是那种脾气特别好的人,“要啊。最近老陈要选人去参加区上的冬泳比赛,学校里泳池灌了恒温水,身体好点儿的人下去游没什么问题。”
“我现在出去买泳裤,”许愿说,“你带我一个呗。”
今天天气好,太阳大,光线充足,照得游泳馆的透明顶亮亮的,水池波光粼粼。
不算大的场馆里,游泳队选了一拨拔尖的队员在深水区训练,浅水区是学校里一些来游泳放松的学生。
许愿花了十分钟翻墙出去买了泳裤回来,又抓紧时间跟着舒京仪去游泳馆。
他这会儿正泡在水里享受,手臂张开,靠在池边,看得舒京仪忍不住推他一把,说许愿你来泡温泉的啊?
许愿睁开一只眼,笑得很乖,说哎呀,锻炼身体嘛。
不刺骨的凉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簇拥着他,许愿打了个寒颤,精神亢奋,恍惚间想起昨晚原曜的吻,冰凉又缠绵。
“想不到你身材那么好,”舒京仪夸他,“可以去抖*音录腹肌视频了吧?”
许愿又臭屁了,仰起脸嘚瑟:“不行不行,要以学业为重。”
才泡了没几分钟,游泳队的训练暂停,在岸上买水的白条瞥到这边有熟人,惊讶道:“许愿?”
老陈是个有几根白头发的中年人了,见白条买个水还和同学搭讪,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
“来了来了!”白条猛灌一口矿泉水,扔掉身上的毛巾跳进水里,溅了原曜一脸。
“喂,”他在水下捅了原曜一肘子,“舒京仪和许愿在浅水区玩儿。”
除了比赛时,原曜在水里通常都是个半死不活的表情,一听许愿的名字,他那张脸上才有些许细微变化,“许愿来了?”
“对啊,我看他在浅水区扑腾呢。”白条丢下一句话,在老陈的催促下朝训练队游过去。
跟着游泳队又练了十来分钟,原曜练完全部内容,取下游泳镜套在白条脑袋上。
老陈叫住他:“不再多练会儿?离上晚自习还有半个多小时嘛。”
原曜说:“腿有点抽筋。”
“你这理由唬我还不够格,”老陈拍拍水面,“下个月要代表学校比赛了,你没问题?”
原曜默了几秒,挑眉道:“冬游么,靠的是耐力,不止是技巧。随便练练差不多得了啊。”
老陈一时语塞,说不过他,摆摆手随他去了。
这学生是他当年在高一挑的好苗子,本想培养成体育生或者省级运动员,结果成绩好得拔尖,也没那方面心思,人根本不走这条路。
在水里待的时间久了,许愿才感觉到冷。
临近上晚自习的时间,浅水区的同学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三五个还在那儿扑腾水花,舒京仪早早地就上岸了,换好了校服在看台边玩手机,说再给许愿泡个十分钟的时间就得抓着人一起回教室。
许愿越泡,越觉得在水里舒服。
突然,他的双脚像被水草缠住了,有一股极大的力气在拖拽着他往水里去。
他一看,水里的那个人身形有点儿像原曜,便屏住呼吸,往下蹿,直到水没过了头顶,却睁不开眼。
水也漫过了耳朵。
他的神识在入水的这一刻被封缄,只剩下哗啦啦咕噜噜的水流声,刚被淹没的头顶仿佛是浪花拍打过的沙滩,一下又一下的。
原曜在水底睁开眼睛,摸了摸许愿的脸。
许愿闭着眼,快要憋不住气了,想冒头出去,却又感觉有什么东西触碰了他的嘴唇。
他不敢确定是被亲了还是只是手碰到。
下一秒,原曜往后游动几米,比他更快地冒出水面,然后顺着出水的爬梯上了岸,拿过岸边放好的毛巾围在腰间,直接往独立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许愿双手撑到岸边,满头的凉水正在一滴滴地往地砖上汇集。
他看了一眼仍然在低头玩手机的舒京仪 ,喊一声:“班长,我先去换衣服。”
舒京仪没事人似的,这才抬头看他,挥挥手,意思是快去吧。
许愿逃也似的裹着毛巾冲进更衣室。
游泳队换衣服的地方不一样,专门在活动室里设了每个人的衣柜,进门第一间大柜子里就挂着原曜的校服,柜门外的标签写着“原曜”两个字。
除了这个,许愿还是头一回看见原曜柜子里摆放的奖杯和奖章,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市级区级的,没有什么野鸡比赛。
原曜像是知道许愿会跟着来,为他留了门。
更衣室里也没有别人,更没有监控,原曜比谁都更清楚这个事。他其实很想等到晚上两个人回家了再去谈别的事情,但是今天于岚贞和许卫东要回家,他和许愿的单独相处时间太少太少。
许愿一踏进更衣室,像兔子进了狼准备好的窝,猛地被原曜勾住脖颈,反手压在不锈钢柜门上。
原曜手臂足够长,手一挥,门也落了锁。
他拿起许愿脖子上搭的毛巾,给许愿擦了擦湿漉漉的碎发,说:“你刚刚闭着眼睛,好像想要人亲你。”
更衣室里的灯没打开,原曜的校服还整齐地挂在柜子里,柜子底部有干净的挡板,上面搭着原曜洗干净还没换上的新内裤,这对许愿而言是极大的视觉冲击,来得太猛了,没有一点缓冲。
“那就再来一下。”
许愿又闭眼,原曜笑着,只得又亲了他一下。
许愿如愿以偿,忽然觉得自己运气也没那么点儿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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