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全市的爆炸在半月前,然而漫天的灰烬却是沉甸甸的覆盖了整个城市,在将明未明的清晨把半个天空遮的严严实实,唯有公安大楼灯火通明。
三楼会议室里,敞亮的大灯突然关上,投影仪紧接着打开,几束光在灼灼目光下打了出来,一张模糊的人像照片投射在幕布上。
“十分钟前,高速收费站传来消息,发现陆阳的踪迹,根据调出的监控查看,陆阳驾驶的是一辆承载30人外地牌照大巴车,大巴车银灰色,十分陈旧,车窗全被封死,车内情况不得而知。我们已经派出警力路上拦截,可陆阳十分了解地形,专挑周边都是商业中心区的方向开,这些地方人口密集,又是早上七点,路上已经有不少行人和过往车辆,为了保障民众安全,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在通过小学路的时候,陆阳趁机钻进小路,现在车已经通过江通大道,我们在想办法看能不能逼迫他走正在修建的合江亭那条路,那里通往雅江隧道,地势偏僻,比较符合击毙条件。”
“大巴车里情况不明,根据冬宁的供述,很有可能人质在车上。他载着一车人质到市里情况不明,轻举妄动很有可能让人质出于险境。”容铮手指敲了下桌子,多米立刻听话地抱着一卷地图跑上来,铺开在桌面上,“看地图,江通大道通向主城区三条路,公园路和政兴路两条路人口密集,下城路周边的店铺都是娱乐产业,到了凌晨四点几乎左右全部歇业,且临近咱们市局,最好是把陆阳朝下城路引。”
在旁的刑警:“其实,陆阳联系过电视台,说自己的目的就是来市局,打算来自首,可是……”
“我们担心他借口自首,以此来让我们放松警惕,好再来一次报复xing事件。”
“受害人家属那边什么情况?”容铮又问。
“李姐和魏威去了,只能尽量安抚。”
“行,”容铮轻轻敲着桌面,转过身望向全程一声不吭的王局长,“王局,你怎么想?”
王局长向来没什么主意,平时最多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事能躲就躲,遇见冬宁陆阳的事情,一直就没怎么提出过可用的建议,但容铮却不能不给面子,做决定前先得问一句,走走表面功夫,和他一样,在场的所有人也没有期待王局能出任何有建设性的建议。
所有人没有抬头,都在看自己手里的资料。
王局两手撑在桌上,脸上露出和往常一样为难的表情。
底下的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案情,欲海市公安局到现在就像是胡明海的小型秀场,胡明海一消失,就群龙无首,作为副局的王局也自然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
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在等着王局说平时常说的那句:“嗯,我看这样吧,全局的统筹安排就交给你了,有事情打报告……”
然而——
出乎意料的是,王局伸出手轻轻握住纸杯,抬起头说:“陆阳如果真有心要自首,不仅保障了人质安全,我们也能给大众一个交代,那不失为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要说击毙的话,那也该是最后的办法……”
容铮愣了愣,王局长这话似乎带着些暗示。
“容铮,”王局长好脾气地朝容铮笑了下,“你觉得呢?”
在那一瞬,容铮忽然觉得王局长好像没有表面表现的那样无能,他好像很明白,从头到尾都非常明白。
王局长和善地看着他,胖乎乎的脸上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屏幕上反射的光恰好照亮了他的侧脸,使得他掩在黑暗里的那半张脸,看上去有些阴沉。
容铮敲在桌上的手指一顿,会议室门被从外朝内推开,王局长神情片刻慌张,突然站了起来,容铮眉头一皱,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只听周围哗啦啦一片抽椅子的声音。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被人搀扶着出现在会议室门前。
容铮一愣,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老局长,您这是……”一声惊呼。
老局长挥了下手,他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抿着嘴深呼吸好几次:“……陆阳。陆阳那兔崽子是不是要来了!”
十几辆追捕警车一路呼啸通往江通大道,公园路和政兴路街边的路灯全部关闭,同时沿途设下路障,街头巷尾的捷径小巷经指挥也横停了几辆警车堵上,只留下下城路一条出口。
周鹏挂上电话悬着的心还没落下,又被容铮一个电话火急火燎地使唤走,他把外套一披叫上身边四五个人一起往楼下冲:“都快点,把家伙都带上,再叫些兄弟支援。”
“周队,什么情况?”
“不清楚,说是得把市局门口停留的人都疏散了,进出的人全都得往细了查,”周鹏眯起眼朝窗户外看了一眼,天上密布的云层间似乎有光点闪烁,市局门口停了几辆闻讯而来的媒体车,他搓了把冰凉的手,一把从兜里拿出根烟点上,“反正不太平。”
沿江建造的山城交通路线极其简单,道路不宽又高低起伏,欲海市的市中心被高低起伏的道路分成了三块,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把城市分成了三六九等。
建城初期,城市规划者想法简单粗暴,维护安定团结稳定中心的地点就是人民广场,政.府大楼巍然矗立在那里;代表为人民服务,高不可攀的法院检察院大楼设立在最上层,体现法律的冷酷无情;而维护城市次序,和罪犯斗智斗勇的公安局则设置在城市最藏污纳垢的地方,在一派灯红酒绿腐朽败柳中隐隐起着威慑的作用。
周鹏再一次和媒体打交道,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是长得太帅,所以每次都被派出去和小姐姐们聊天。
他撑在根杆子上,朝对面的美女记者狠狠地抛了个媚眼,媚眼抛在半边,美女记者突然弯腰捡东西,对面站着扛摄像机的胡子大汉本来正在和身旁的小警.察争论不休,蓦地一愣神,黑黝黝的脸上露出一丝娇羞。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突然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针尖似的毛毛雨掺着寒风,冰寒入骨,斜斜落在人的身上,宛如铺了一层细绵的白糖。周鹏打了一个寒颤,在嘈杂的人群间茫然抬起头。
老旧的路灯闪烁了下,萎靡的灯光照亮了细细交织的小雨,像是冬日的小雪静静地在黑暗里飘着。
他下意识地展开手,一滴冰凉的雨水撞进了粗糙的手心里,沁凉了急躁的情绪,他心尖轻轻地一颤,有些动容。
一把红色的雨伞在黑暗的街道中突兀地打开,像是突然绽放的花,带着玫瑰香甜的气息,刚刚还在推搡的人群纷纷伸出手遮挡掉落的细雨,很快拥挤的人群自顾自地散开,奔跑着寻找着四处的遮挡物。
周鹏站在原地,雨水沁凉了他裸.露的后颈,夜风徐徐吹着,打湿了他紧贴头皮的短发。
聚集的记者们慢慢散开,围拢的警.察们也开始慢慢挪动脚步,很快,周鹏身边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周鹏仰起头,细细交织的小雨轻柔地打在脸上,好似一个少女含羞带涩的吻。他突然觉得夜色真的好美,下雨的天也好美,这座城市也真的好美。
雨水洗涤了四周刺鼻的硝烟味,清洗了脏污的地面,也同时浇灌了在场所有人浮躁的心。高大的警.察挥动着手臂,用结实的身体为瘦弱的记者遮挡着风雨。刚刚还吵得面红耳赤的双方,突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低下头,从包里取出带着香气的纸巾包,彼此分享着纸巾。
“周队,快过来啊。”女记者站在屋檐下,余光扫到还站在院子中间淋雨的周鹏,朝他招了招手。
沉浸在美好氛围里的周鹏听见声音,在茫然中缓缓回神,他歪头扬起惯常玩世不恭的笑容,迈开长腿朝着人群方向走去。一步踏入水洼,溅起了带泥的污水,弄脏了裤腿,周围的人看了哈哈大笑,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周鹏也傻兮兮跟着乐了。
欢快愉悦的气氛好似能传染一般,很快,四周笑成了一团,就连门口兜售小商品的小贩,也冷不丁地笑了起来。
被淋成落汤鸡的周鹏要迈开第二步,他这次小心了一些。特地还留神看了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意外,这一脚没踩在水里,却踩在了一块松动的石板上,顿时又引起周围人哄堂大笑,有的人抱着肚皮眼泪花都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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