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暴雨突如其来,天空电闪雷鸣,狂风吹掉了三楼的花盆,花盆砸坏了楼下唯一的路灯,四周霎时间陷入一片黑暗,只能在电闪雷鸣的时候,依稀看见一些模糊的影子。
漫长的十几分钟过去了,整栋十二层房子仿佛和黑暗融为了一体,除了窗户玻璃的反光,还有上面不知道什么年月的明星画纸,周围半个人影都没有,几乎要让人以为这个晚上什么都不会发生。
又是一道轰隆巨响,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整栋楼。就在这时,楼里其中一扇窗户突然动了一下,接着,一张古怪的脸出现在窗户里。
半秒钟前,那窗户上贴着一张女人的画片,半秒钟后,画片没了,换做了一张古怪的脸。
那张古怪的脸有多古怪呢?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白色皮肤,红色嘴唇,脸颊两边涂了两团胭脂,眼睛格外的黑,在黑夜里莹莹反着光。
但那张脸一点都不美,比窗户上贴着的女人画片还像画片,在黑夜里,更显得十分诡异。但如果有小女孩半夜醒来,会惊喜大叫,因为那是一副面具,是一副随处可买到的公主面具。
一条绳子从窗户里落下,戴着面具的人把绳子系在腰间,然后抓着绳子,沿着墙壁的煤气管道一跳一跳向下攀爬。他爬得摇摇晃晃,动作很大,让人惊心他下一刻就要摔下去,好在狂风和雷声遮盖了声音,这一路有惊无险,这技艺生疏的小贼从十二楼一路下滑,磨蹭了约二十来分钟,等到了五楼的位置,他踩住管道上的螺栓,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对面的阳台上,接着,消失在黑暗里。
……
屏幕定格在一片黑暗里,周鹏深深吸了一口烟,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淮赧市曾经出过许多毛贼,有无恶不作的大盗,有技艺高超的小贼,有专门劫富济贫的义贼,还有偷到警察局的笨贼,可从没有过这样一个贼,千方百计把东西送到警察家里的。
此时此刻,周鹏忽然有种古怪的感觉,与其说这是仇人的恐吓,更像是在面对一道谜题。
这个笨拙的面具小贼花费了巨大的精力,故弄玄虚地在他房间里留下了一个纸箱。
箱子一面写着“死”,一面打了一个问号。
里面装了一具赤衣果的“女尸”,一些“女尸”的日常用品,还有装着古怪笑声的手机。
这是公主的魔盒,在夏日雨夜,公主从天而降,给了周鹏一个谜题,等待周鹏找到答案。
不是撞鬼,也不是恐吓,目的不是为了找他麻烦,而是让他解决麻烦。周鹏感到如释重负,同时又感到更大的困惑——为什么不干脆告诉我怎么回事?
周鹏眼下挂着两大大的黑眼圈,瞪着屏幕搜肠刮肚,把视频里看到的信息在脑袋里颠来覆去来回整理了一遍,又把总结出来的几个要点掉肚子里。
首先,十二楼住的是一个老太婆,上星期摔了一跤,被送到了医院现在都还没回来,面具人利用这间空房半夜空降到了周鹏的阳台上。
其次,面具人攀爬过程中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物品,只是跳进屋里,又故意留下一串脚印,最后从正门大摇大摆离开。
这说明面具人拥有撬门的技能,周鹏房间里的箱子是从正门搬进屋里,时间可能更早一些,面具人留下脚印是故意的,离开的时候也故意隐去了痕迹,通过正门又回到了楼顶。
想到这里,周鹏眼皮一跳,忽然回忆起昨晚,那些在楼道看热闹的邻居里,是否有个面具人就隐蔽在其中,用那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注视着他?
故弄玄虚,装神弄鬼为的自然是引人注目。
周鹏很快想到了对方的目的,这是有人在冲他击鼓鸣冤啊。
每天集会喊冤围堵市局大门,托关系打电话帮忙调查一下的数不胜数,除非市里省里大案要案奇案,一般凶杀案意外事故并不需要重案组亲自出马。
群众的想象力是惊人的,1995年h市公安局专管刑侦的副局长回家时,在门前发现两只死状奇特的老鼠,其中一只老鼠把另一只老鼠的尾巴含进肚子里,后来在含着尾巴的老鼠肚子里竟然发现一堆小鼠崽。
这事情有点意思,副局长起了心思私下调查,调查到后来抓了一人贩子团伙,原来那是一个丢孩子的女人搞出来的。
老鼠谜题的答案是什么,副局长怎么顺藤摸瓜找到女人丢失的孩子,这些周鹏都不清楚也没追问,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碰上这样的怪事。
这人是什么时候盯上自己,是通过电视新闻网络媒体,还是在住院部偶然的一面之缘。
他有什么话想说呢?值得他花这样大的功夫。不得不说,这方法倒是真的凑效了,周鹏还真有了兴趣。
他双臂抱在胸前,对着证物照片愁思苦想许久,他估计这面具小贼和他也许真不认识,不然怎么不清楚他脑子小时候被门夹过,一遇到做题就头疼得要命。
眼前这些东西单独放在自己面前都认识,可加在一起他都不明白。
他干脆想起笨办法,从抽屉里拿出纸张和笔,把信息写上去。
全身赤衣果的女人,浑身是血,尸体,高中教材,数学,麦田的守望者,手机,笑声,白色发箍,蓝色吊带碎花裙。
周鹏咬着笔杆,像是在做计算题,不停把这些关键词拆拆剪剪,自言自语地说:
“喜欢数学的高中女生,穿着蓝色吊带碎花裙,头上戴着白色发箍,她的手机收到一封全是笑声的邮件,然后她就死了?”
周鹏顿了顿,食指轻轻敲了两下桌子,目光落在桌上的照片上,又扫过笔下的关键词。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脸色倏地一变:“难道是……校园暴力。”
……
……
舒墨到国外第三年,已经八岁了。
八岁读小学在国外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外貌还有蹩脚的中式英文口音。
那个年代,社会矛盾激烈,黄种人地位低下,被称作蝗虫,只能做洗脚工,送餐员这种底层工作。白人小孩瞧不起他,黑人小孩拿他撒气。
舒墨又被一下推翻在地,他抱着小腿在地上打了个滚,磕破了额头和膝盖,有血丝渗出来,伤口像是被火舌舔过,火辣辣地疼。
充满嘲讽的笑声就在一步之遥,嘲笑什么呢?他的外貌,口音,以及擦得程亮的黑皮鞋。
舒墨握紧拳头,踉跄地想站起来,又被人狠狠推了一下肩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剧疼从腰椎传来,他忍无可忍终于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那些人立刻更加兴奋了,大笑着指着他,蹦蹦跳跳,为了让他发出更大的哀嚎声,开始踢他,踩他。
他们不打舒墨的脸,因为不能让家长老师发现。
舒墨遍体鳞伤地回家,他一声不吭,只说自己摔了一跤。选择沉默并没有用,折磨变本加厉,他夜里看着星星,眼里却失去了光芒。
舒墨有一天装病想逃课,他轻轻地问少年:“我可不可以不上学。”
少年把他抱上了校车,嘱咐老师要看好他,不要让他逃课。
有一天,那些人突发奇想,想看看他的身体构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他们把舒墨拉到了天台,用一根电线把他的手腕栓起来,然后绑在了铁杆上。天台风很大,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半个学校的学生都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全都看向他。
那些眼神有好奇的,兴奋的,惊讶的,怜悯的,鄙视的……
他们眼前站着的不是人。
是一种人形动物,黄色皮肤,黑色眼睛,黑色头发。
夕阳落下,太阳的余晖是大红色的光,像火,又像血,燃过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胸,他的腹部,他的腿,全身红彤彤的。
他低着头,眼泪一滴滴落在黑色皮鞋上,一阵风吹来,他皮肤上起了细小的颗粒,寒毛也全立了起来。
那一瞬间,幼小的舒墨意识到天地有无限大,他却非常渺小。等人群散去,他没有穿衣服,浑身赤衣果地走下楼,一瘸一拐地进了教室。
这时候是家长会,少年来了,穿着笔挺的西装,看起来潇洒帅气,那是和自己多么不一样的人,也是房子里和自己唯一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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