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条生路[快穿](108)
这些不用心做出来的手工玩偶身上脏脏的、旧旧的,伴随着单调的鼓声跳起了舞。先是围绕在兔子洞的旁边手拉着手转圈,然后逐渐分开,像跳芭蕾一样旋转着朝舞台边缘散去。陆攸看到她们离舞台边的火焰越来越近,心不由提了起来——那火焰可是货真价实的,热浪和烟都扑到他脸上来了。
好在还没触到火焰,她们又转了回去,向小丑身边围拢。小丑夸张地拍着手,然后从斗篷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圆圈型的东西。“为了表达对客人的欢迎,马戏团准备了一个礼物!”它大声说,“猜猜看这是什么?”
它一边问,一边朝陆攸看来,没等它的脸扭到位置,殷域就在它背后回答了:“是项圈。”
小丑嘴巴咧开的表情始终没变,陆攸却觉得它的笑容僵了一下,连带着接下来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发飘:“啊,没错……就是项圈!”它很快又振奋起精神,继续用高亢的声音活跃气氛,“为什么是项圈呢?嘿嘿,这个暂时保密~~让我们玩个小游戏,来决定客人能不能得到这个礼物吧!”
它拿着项圈的手垂了下来,六个兔子女孩紧紧围在它身边,身体和裙摆遮住了它手上的动作。几秒种后她们重新散开,小丑的手上已经空了。“项圈现在被兔子拿走啦!”它举起手晃了晃,笑嘻嘻地喊道:“找到那只兔子,抓住她,让她把项圈交出来吧!记住,你们总共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兔子女孩们在场上跳来跳去,场面乱七八糟,有两个不小心把没安好的耳朵跳掉了一只,连忙捡起来,粘不上去只好拿在手里。一阵令人眼花的旋转、滑行和交换之后,她们分成两组,跳着小步舞来到台子两侧,小心地跃过火焰跳下沙地,在玩家们面前站定了。
三张白布面孔围在陆攸身前,兔子嘴和纽扣眼看不出表情,裙摆几乎碰到了他的腿。这些玩偶身上散发出的是一股烧焦的气味,或许是跨过火焰的时候沾染上的。她们都空着手,质地很薄的裙子里也不像是藏了东西,看不出项圈在谁那里——其实她们在台上乱跳的时候陆攸就开始找了,找得眼睛发酸都没有任何发现。
这个“礼物”显然是个重要的道具,不拿到的话……通关可能就危险了。
殷域那边也是三只兔子,陆攸勉强隔着两层兔子偷看他那边的情况,正好从缝隙中对上了殷域的目光。虽然一瞬间后就被晃动的兔子挡住,陆攸还是成功读懂了那个目光的含义。
项圈……在他这边?
看来殷域已经找到了,可惜没办法直接交流。因为只能选一次,陆攸也不能直接到她们身上去搜……就算是布娃娃,要去碰到她们的感觉还是怪怪的。他忍住不适感,纠结地打量着这三只兔子,留在台上的小丑只安静了几秒钟,又咋咋呼呼地发出了声音。
“还没决定么?犹豫等于放弃!”它叫着,“选择倒计时——十,九,八……”
陆攸似乎听见了什么小声音。像是液体滴在沙子上。他低下头,看见白沙地上多了一点暗红的痕迹。在左边那只兔子的脚下。
在思维运转出答案之前,催命般的倒计时让陆攸下意识地做出了选择。他伸出手,抓住了那个兔子女孩的手臂。玩偶的手臂本该是一层布里塞着棉花,他手里的感觉却很奇怪,不全是软绵绵的,里面好像还有更具韧性的东西。
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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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正确!”小丑在台上大喊一声, “接下来是——获得项圈的倒计时, 二十秒!”
陆攸“呃”了声, 迟疑地看着这只兔子,“请问……”
另外两只兔子往后退开, 让出一片空地。拥有项圈的兔子好像变成了真的不会动的人偶, 身子软软地倒下去, 跌在了地上, 一只手臂还攥在他手里。她裙子前面,本来只有胸腹处一道细长的暗红痕迹,藏在凌乱的花纹里很难发现, 现在,绝似血迹的湿痕却开始迅速地扩散了。
——或者,那就是血。
陆攸离开座位, 在倒下的兔子女孩身边半跪下来。耳边小丑倒计时的数字已经到了“十三”。他这时很想再抬头看一眼殷域的表情,获得一些鼓励或是……允许放弃的安慰, 但他更怕要是看到了,他就真的无法坚持住不逃避了。
他把手放到了那道……伤口,的上面,手指摸到了还温热着的粘稠的血。不需要他担心猜测错误、或是还要让昨晚刚装备上的那把小刀派上用场,兔子女孩的身体就沿着那道痕迹裂了开来。从胸口,到小腹, 裂开了一道幽深的缝隙, 露出里面浸在血和粘液里、表面发黑的人类脏器, 一股还没腐烂、但已经不太新鲜的血腥气铺面而来。
和峡谷漂流时的雕塑一样, 游乐园里的这些“工作人员”们都像是由死物和死人捏合而成的。
小丑在台上发出了大笑。
倒计时“六”。
陆攸闭了闭眼睛,咬紧牙齿,将手往这道缝隙里面探了进去。
那些湿润的东西有种软烂的触感。手上的皮肤像是要被腐蚀掉了一样,滑动摸索时咕叽咕叽的声音、肉块和血管牵绊拉扯着手指的感觉,让他浑身的骨头像浸到了强酸里,胃部和脑海中某个脆弱的角落一起绞紧了。
陆攸动作的时候什么都没想,他耳中好像听不见倒计时声了,感官被一层朦朦胧胧的东西阻隔。直到他的手指碰到了一个不是骨头的硬物。他抓住那个东西,把它从兔子女孩的腹腔中拽出来,拿着它,有些踉跄地站起了身。
项圈的表面裹满腥臭的液体,皮带吸饱了水分,捏在手里感觉滑溜溜的,黄铜搭扣变得发暗。陆攸紧紧闭着嘴巴,生怕自己一旦发出声音就会跟着直接吐出来。他也不再想看殷域的表情了,只是盯住了站在台上的小丑。
“恭喜你!”小丑高兴地说,用力地拍打着双手。剩下的五只兔子也举起小小的棉花团的手掌,对着陆攸鼓起掌来。之后,她们对地上被开膛破肚、像个被打开的礼物盒一样的同伴视而不见,又转身回到圆台边,一个接一个地爬了上去。
是爬,不是跳。布偶们的身体蹭过圆台边上的火,于是也一个接一个地被点燃了。
兔子们对身上燃烧的火焰恍若未觉,她们重新围成圈,跳着踢踏舞,向兔子洞的方向移动。火焰吞噬着她们的裙摆,她们的头发和身体,让她们变成了一支支明亮耀眼的舞蹈的火炬。滚滚黑烟向帐篷顶部汇聚,细小的火星随着裙摆转动四散飞溅。小丑在旁边发出了赞美的惊叹。
飘过来的烟熏得陆攸眼睛刺疼。
兔子女孩们到达了洞口边,多处被烧焦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崩塌。头颅滚落,手臂折断,还在跳舞的身子碎成一块块跌落在地。这时候她们又好像是完全由布料和棉花组成的人偶了,那些碎片焚烧得很快,短短几秒钟就变成了一堆灰烬。
火焰熄灭了。小丑咳嗽起来,从斗篷底下变魔术似地掏出了一把扫帚,将那些尚还温热的灰烬朝兔子洞里扫去。“演出辛苦了!”它一边扫一边对着洞里大声说。洞里传来了女孩子们嘻嘻的笑声。
扫完地,它把扫帚也扔了下去,然后底下升起了一块板,将这个洞堵上了。小丑的白手套已经变成了灰色,它不好意思地抹抹脸,结果蹭到嘴唇的油彩,在白面孔上添了几道有黑有红的印记。“虽然最后有点小缺憾……”它说,“不过,还是很精彩的演出!礼物也顺利收到了,游戏很有趣吧?”
陆攸手里拿着项圈,艰难地忍过了一阵恶心。他感应到殷域的目光,抬头看向对面,两人隔着圆台对视了。台上的小丑夸过自己,又自己鼓了几下掌,没人回应,尴尬地停了下来。
“气氛有点冷淡啊……真是的,就说我不适合做小丑了。”它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眼睛转了转,恍然醒悟到什么,抬手打了个响指,“我明白了——你们肯定是在等动物明星们上场!”
自顾自得出了这个结论,它的语气又变得兴高采烈了,“本来还想再进行一些铺垫的……不过,既然是客人们的期待,还是尽快满足吧!”它转过身,面朝着陆攸……不,是朝着陆攸旁边的那条小道,将手指举到嘴唇边,响亮地吹了声口哨——按照它嘴巴的固定形状和手指的材质,这还真是个不容易成功的举动。
“欢迎——不听话还很贪吃的纸牌虎先生上场!”
伴随着这句不太像样的介绍词,帐篷的地面微微震动起来。小道尽头的帘子被从外面顶开了,先露出的是一个形状奇怪、颜色很花的脑袋,然后是一整个四肢着地时背部比人的腰还高的庞大身体,最后拖着根长长的尾巴。
这个勉强能看得出老虎样子的东西,完全是用纸牌堆出来的,每走一步,都会有些纸牌被震落掉下,再自己匆匆地飞起来回到它身上——其实如果纸牌交叠的方式足够巧妙,还是能构造出弧线和一些细节的,然而和兔子女孩们的歪耳朵一样,纸牌虎也只得到了一个有棱有角、凹凸不平的身体。
它脚步震动着地面、走进帐篷,姿势僵硬地朝圆台走去。陆攸在它出现时就从殷域那边收回了目光,此时落在纸牌虎身后,在被掀起的布帘落下之前,瞥见了一眼外面的光线。不是他们进来时明亮的阳光,而是一种昏沉、发红的光。
纸牌虎一路上频频转头,往陆攸的方向看了好几次,陆攸想往远离小道的方向退开一点,刚退了半步,肩膀后面就撞到了什么东西。他僵住了——就和他上次转头看时的情况一样,小丑悄无声息地把脑袋伸了过来。这次它是越过肩膀凑近,把脸贴到了他的侧脸旁边。
“真漂亮。”它小声感叹,“对吧?”
“……是的。”陆攸口不对心地说,目视着前方没有转头。小丑的脸冰凉冰凉的,那股甜食腐败后的味道更浓郁了。它似乎对陆攸配合捧场的反应十分满意,听到赞同后就把脑袋缩了回去。
“你也这么想吗?真好。”它喜滋滋地说,“那么……就请在台下好好欣赏吧。”然后它转向了殷域,语气变得不太情愿,“啊呀,没有别的选择了……这位观众,你愿意上台来做我的助手吗?”
殷域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台边,轻轻一跃踏了上去。这个动作十分帅气,台子边缘的火焰倒向两边,仿佛在为他的到来分开道路。小丑摇头晃脑地等在旁边,从斗篷底下拿出了新的东西——两个大铁圈,然后把其中一个递给了殷域。
纸牌虎到了台上,依旧在陆攸前面那块区域不断徘徊,还跃跃欲试地想再跳下来,却惧怕着台子边缘的火焰而又退缩了。小丑似乎也有些怕它,犹豫几次都没敢靠近,最后就站得远远的,举起了手中的铁圈。
“可惜,今天驯兽师不在,这个节目只好也由我来勉强作为主持了。”它一开口,语气如常地说出了惊悚的内容,接着又对纸牌虎打招呼,“纸牌虎先生,拿掉拘束的感觉不错吧?今天吃饱了吗?没吃饱也请不要来咬我,我已经不新鲜啦。”
……拿掉拘束?陆攸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他不由看了眼手里的项圈。那边,小丑已经把铁圈放在台边的火焰上,将其点燃了,并示意殷域也跟着做。
火圈本该有隔热的地方作为把手,燃烧的也是上面的油料,不会让铁圈本身变烫。然而火焰燃起后,虽然没有直接烧到殷域手上,陆攸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圈似乎慢慢开始发红了。
殷域皱起了眉,却没有松开手,依旧稳稳地举着它放在了身侧。本该更具备职业道德的小丑倒是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