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条生路[快穿](181)
对于原本就不是人的魔物来说,将对方形容为狗似乎并不带有轻侮的意味。她的双手交叠起来,像陷入回忆般抚了抚自己的手背,但没过多久就又收回情绪,将话题转开了,“说起来,你是把自己非人的身份向他坦白了么?这可不是什么考虑周到的做法啊。”
她并不知道上一回她自己就做出了类似的选择,此刻用的便是纯粹旁观看好戏般的口吻。祁征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想起了准备坦白前、还有刚才发现赵峰也遭遇了魔物袭击时,那种不好的预感。“……理由呢?”他的声音有些发沉,“如果你是说可能难以理解……”
“不不,能不能理解你——你的意思实际是信任吧?——那是你们之间的私事,可容不了我指手画脚。”灰灰偏过头,隔着一面墙壁,将目光投往了房间内那个正准备逃离这团混乱的、无辜受害者的方向,“我想说的是……还是拿那个人来说好了,他身上没有死亡气息,表现得更明显些。我猜,你曾经恐吓过他,在他面前展露过原型,让他知道了‘魔物’的存在——是这样吧?”
她和祁征云目光相对,几秒种后,唇角浅浅地弯起一个微笑,自知说出了正确的答案。“这就是他倒霉的原因了。”这只进食过程不会对人类生命造成危害、因而属于绝对罕见品种的魔物说,“在看到了魔物,确定地得知非人之物存在于世之后,也就会被魔物‘看到’。”
“有过‘亲眼见到魔物’的经历……”她微笑道,语气中流露出了一丝漫不经心的同情,“我所知的、生活在这附近的同类,只需满足这个条件、就能将其视为猎物的,数量可绝不算少。”
祁征云平静地听着。“只是弱化版的死亡气息?”听完后他说,“那就没有影响了。”
“随意无视掉了受到牵连的人呢……”灰灰貌似感慨地瞥着他,“别想太简单了。死亡气息是会随时间过去逐渐淡化的,得知后再遗忘就没这么容易了。还是说……”
她拖长了声音:“——你根本没有考虑过‘以后’?”
祁征云对她做出的怪相和后面那半句话都没有理会,表情也毫无触动。“你还有别的要说吗?”他用分明是在下逐客令的口吻询问道。
陆攸离开他视野的时间已经将近一刻钟了。虽然对声音和气息的感知没像视线一样被完全阻隔,他借此依旧能在脑海中描绘出大致的行动,但无法用眼睛直接确认,还是让他快到忍耐的极限了。
“唔,祝你救人成功?这是真心话哦,因为我也很喜欢他。”灰灰说,故意装作没察觉到面前男人陡然变得不善的眼神,“还有就是……”
她脸上露出了小孩子参观博物馆时,看到陌生动物标本的表情,“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
“要是能记在本子上就更好了。你的气息有点奇怪。我以前没见过和你类似的魔物,你好像也不觉得自己是……”
祁征云开口打断了她的絮叨。“就当我是章鱼好了。”他客气地——同时也绝对敷衍地说,甩给了灰灰一个一听就是搪塞的答案。然后他拉开身边原本就只是虚掩的门,走进去,关门,把不满地嘟起了嘴巴的灰灰关在了门外。
房间里收拾东西的声音停下来有一会了,也没有人说话……哪怕知道最有可能的情况不是又发生了意外,而是两个被刷新了世界观的人中断动作在静默中发呆,并且盯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他还是忍不住想立刻回去看看。
灰灰盯着面前那扇毫不客气关上的防盗门,片刻后轻微地耸了耸肩。比起那些必须按顺序讲明白前因后果、否则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笨蛋,这种冷淡的谈话对象还称不上糟糕。反正,她在发觉死亡气息之前没计划、之后也没打算过进门去见陆攸,不然就不会站在门外等那家伙出来了。
那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她单方面窥测的结果,像是路过抓娃娃机,隔着玻璃对里面符合心意的玩偶多看了几眼。自知这动心不会长久,也很难真的抓到,看过后便也就经过了。
不过……另一个冲着相同目标过去的人,似乎怀着抓不到会把机器砸掉的执拗呢……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了震动。灰灰拿出来看:是戏剧社的群里社长圈了所有人,说在礼堂二楼的道具室里找到了一箱不错的道具。以前社团成员用的剧本和提词板一应俱全,是王尔德版本的《莎乐美》。这些东西丢着不用太过可惜,不如下次部活就来排演试试……
负责整理道具室的人是小凯。看来,那只蛛狼忍不了饿,又要故技重施,在排演过程中对人下手了。不知它有没有把作为战利品保存的那个头骨也拿出来,当做是仿制的道具让人把玩?
灰灰手指点着屏幕往下滑,看到原笑笑发了一个“期待”的表情,并在别人要她转达给陆攸的时候一口应下了。之后的聊天她就没有再看,收好了手机,在转身下楼之前,最后往门口看了一眼。
“祝你救人成功”……?
估计悬,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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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峰以不可思议的快速收拾出了两个行李箱,零碎和方便重买的东西全都不要了。好在他平时回来也就是玩玩电脑睡睡觉,几个月了也没添置什么私人物品。只有半个书柜的书没办法一次带走,陆攸答应等他再安顿下来,理好了按照地址给他寄过去。
祁征云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人刚完成格外匆忙的搬家准备工作,就快陷入尴尬的沉寂之中了。敲门声一响,赵峰的身子往上窜了窜,艰难地压制住了没跳起来,而是慢慢地站起了身。他一言不发,两手拖起行李箱往外走,保持着最大距离从站在房门口的祁征云身边挤过。没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开关门的声音。
陆攸现在麻烦缠身的状态,没好意思出去送他。赵峰走后,变成他和祁征云两个在陌生的房间里面面相觑,在莫名感到轻松下来的同时,又有种令人心慌的空茫感。
陆攸静了一会,觉得这么发呆下去不是个事儿,“……我现在有什么该做的吗?”他问祁征云,“对那些……魔物,有没有预防的手段?”
“让我待在你身边就行了。”祁征温和地说,“再有东西过来,我也会和刚才一样处理掉的。”他走到书桌边,拿起放在桌角的一本书看了看:是本英文原版的小说。“你下午本来不是准备去学校的吗?”他问陆攸,“我跟你一起去好了。如果你不想见到我在旁边的话,我可以藏起来。”
“像我之前回来路上那样吗?”陆攸看着地板说,“……不用了。”他语气慢吞吞的,祁征云也听不出里面有没有勉强的成分,“就说你是我的朋友吧。我们学校进出不设限,平常进来玩的人就挺多,不会显得突兀的……幸好我不住在宿舍。上课时你也可以直接坐在旁边旁听,如果不怕被教授点起来回答问题……午饭一起在食堂吃……”
他停下来不说了,抬起手搓了搓脸。“这些……袭击,会持续很长时间吗?”从指缝中,传出了竭力压抑着情绪波动的声音,“一星期?一个月?还是……”
祁征云走到陆攸身边,伸手轻轻地按在他的肩膀上。“时间的问题……我也不能确定。”他低声说,“不过,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你想,你回来后过了这么多时间,才发生过那一次,不是很明显已经比路上的频率低了吗?”
这句安慰其实是虚假的——“意外”确实减少得很快,但“魔物”就没那么容易放弃了。但结论并没有错,只是将过程说得简单了一点。祁征云感到手掌底下单薄的肩膀动了动,似乎是想避开他的触碰,而终于没有避开。他用上了近乎全部的忍耐力才没有靠得更近,顺势将那整具身躯拥入怀中。
现在的关系还不到时候……他告诫自己收敛一点,在稍用力地捏握了一下后勉强放开了手。陆攸度过了这一小段情绪突然爆发的时刻,感觉不好意思起来,吸了吸鼻子。他原本想说不用去学校了,明天再把资料带给原笑笑也差不多,想了下,把手机拿了出来,这才发现了发过来的那几条信息。
话剧社的群里发了条排演通知,之后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现在已经进展到今天部活过后要去学校旁边的烧烤店聚餐了。原笑笑发了消息来问他去不去,陆攸现在哪来的心思参与那种热闹场面?回给她说不去了。那边发过来一个哭唧唧的表情,又问他:遇到的那件麻烦事解决了没有?
陆攸在回复栏里输入“还在折腾”,输完又删掉,换成一句“处理得差不多了”发过去。他放下手机,确定今天剩下的时间还是都待在家里吧。估计还会碰到奇怪的东西出现……得尽快适应这样的情况才行。要是时间真的比一个月还长……必须找到某种平衡,尽量不妨碍到正常生活。
虽然他觉得不太可能……
对未知的恐惧,最好的应对方法是不要想。陆攸努力振了振精神,想起上个星期买回来的蓝光影碟还没有拆封。“要不要看电影?”他顺便——也是别无选择地邀请了祁征云,“我用微波炉弄一点爆米花……冰箱里还有番茄和鸡蛋,晚上可以吃盖浇面。”
陆攸说到这里反应过来,顿了一下。“呃,”他迟疑道,“你能……吃这些东西吗?”他只知道海胆会吃白菜。但是章鱼……是吃海草还是吃鱼的来着?不不,魔物需要的难道是血食……
祁征云怀着某种奇妙的情绪看了看他,像是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胸腔里滚动。“和你一样就好了。”他说,声音不自觉变得非常轻柔。陆攸点点头,不知为何避开了他的目光,视线从有些凌乱的房间里匆匆掠过,埋头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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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峰和出租车司机一人一个,将那两个大行李箱搬上了后座。等坐进车子里,他都没想好有什么目的地好去,只是下意识地报了个附近的宾馆。
他坐在后座的中央,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还有些发颤——肯定只是刚搬了重物的缘故,他想。他盯着自己的手,脑子里乱糟糟的,耳中轰鸣如潮水涨落,一刻都不得安静。
出租车司机是个脸色苍白的中年人,始终沉默不语,车开得很稳。车子好像只开了一小会儿就停了下来,赵峰又过了一会才回过神,赶忙一边对都没出声催促的司机说着抱歉,一边伸手去拉车门。
拉了一下,没能拉开。赵峰迷惑地抬起头,发现车窗外面不是预想中的宾馆前面,而是一面灰色的水泥墙壁。
开错门了?他脑子里还是乱的,还没察觉到不对劲,转过身要去开另一侧的门。
另一侧的车门外面同样是水泥墙。车子开到了一条狭窄的小弄堂里。外面街道上的声音远远传过来,赵峰抬起头,在后视镜里对上了司机的眼睛。
那是一双光滑、漆黑,像甲壳虫一样从没有眼皮的眼眶中微微凸出的眼睛。
五分钟后,出租车缓缓地从那道窄得能把两侧后视镜卡掉的小巷里退了出来。中年司机的衣服叠好了,放在副驾驶上,驾车的则换成了一个年轻人,正是原本坐在后座上的那位乘客的模样。
“赵峰”面无表情地握着方向盘,开出一段后找到停车位,停在了路边。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娴熟地用指纹解锁,点开社交软件,开始翻看起了里面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