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条生路[快穿](257)
祁征云的触手就在他这么说的同时一用力,“刺啦”在他衣服上撕开了个大口子。双方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瞬,紧接着那些触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利落地往两边一分,彻底将陆攸身上这件悲惨的衣服变成了几片破布。然后一半触手抓着陆攸开始仔仔细细地摸他,另一半卷住那些破布中最干净的一块,浸到水里去搓了搓又捞起来拧干,拿过来当做毛巾给陆攸擦脸。
陆攸被推得脑袋不住后仰,示意性地挣扎了几下让祁征云把他放开,都没被理会,伸手想自己把布拿过来擦也被推开,刚刚被护着一路过来而升起的柔软情绪终于都变成了抓狂。祁征云将他从头到脚摸了几遍,把他经过之前那番折腾还幸运留在脚上的鞋子也弄掉了,发出的鸣叫声则愈发急促——本来陆攸应该能从这声音里听出他要说什么的,但因为这次投放对象的所谓“人物设定”,此刻听在耳中就只是一堆乱七八糟、吵得人头大的噪音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陆攸把祁征云锲而不舍想摸他脸的触手推开,冲着大概是它脑袋的那个位置大喊:“我这个身体的脑子有点问题——”好吧,这样说听起来怪怪的,不过也是事实。结果祁征云的反应却是缠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压到下面去排除了阻碍,另外几根触手伸过来,带着焦虑的情绪开始摸他的喉咙、摸他的嘴唇,湿漉漉的蹭了陆攸一脸溪水,蹭得陆攸想张嘴咬他。
陆攸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有语言理解障碍的人,常常自己说话也会说不清楚。脑子里想的是一个意思,说出来就变成了错乱的音节……他回忆传输的资料,发觉这个投放对象确实从未开口过:他和那个更早被献祭的女孩从前只通过表情、动作和写在地上的文字——确切来说是一些歪歪扭扭的鬼画符——来进行交流。
……不会他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在祁征云听来却是些混乱的呻|吟吧?
陆攸闭嘴不出声了,也不再挣动,一边任凭那些触手检查他,一边使劲皱起眉头瞪着祁征云,试图表达出不满。过了一会,祁征云的动作中透出迟疑,慢慢地停了下来。他似乎终于确定陆攸没有受伤,在犹豫片刻后总算又将他放回了地面,触手前端曲起,在陆攸嘴唇上疑问地点了点。
陆攸冷着脸将这根触手推到一边。这原本只是一点小脾气,就和撒娇是一个性质,祁征云却在被推开后切实地僵住不动了。这一下,周围的气氛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安静裹住了他们。陆攸上半身衣服只剩下半边肩膀连着半只袖子,雨水浸湿的头发刚才被祁征云擦得乱成一团,祁征云大半个身子直接在雨里淋着,手电筒角度奇怪的光线在他们身上投出诡异的阴影。
他们静默地对视了一会,此前热烈奔涌的血液温度逐渐降下。一个不久前在绝望中杀死了自己的爱人,以为将迎来永别;另一个刚刚发觉自己曾经生活的真相与此前理解的截然不同,还没得到时间消化这种三观刷新般的巨大冲击……此前绝处逢生的喜悦将这些问题都盖过了,祁征云心虚的反应和此时的寂静却又将它们鲜明地摆在了两人之间。
祁征云的触手缓慢地游移着,似乎不确定能不能再来碰他;陆攸微微动了下嘴唇,一时也不知此刻该说什么。他隐约知道是祁征云为了救他,尝试了许多次,有过很不好的经历,但在他记忆中保留下来的却唯有最后成功的那一次——就是他所记得的原初世界。一旦知道那时与他“初遇”的祁征云有着“此后”他们相处的所有记忆,这段恋情开始、进展,直到他以为的终结,其中一切细节都被揭示开了崭新的意义。
他要怎么问?要求祁征云全部都告诉他吗?
——让陆攸更加心塞的是,现在这个状况,他就算问了祁征云也听不懂,祁征云就算回答了他也听不懂……
手电筒的光芒闪了闪。大概是从破损的玻璃进了水,导致里面电路短路了,没几秒钟,光线骤然熄灭,周围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
陆攸下意识地偏过头,往光线熄灭的地方看了一眼。就在他视线移开的瞬间,祁征云仿佛一下子被解除了石化状态,嗷的一声就朝他扑了过来——这一声只在陆攸脑中响起的,实际上祁征云动作既迅猛又安静,倒是他自己在被触手迅速重新缠住抓起来的时候猝不及防叫了一声。
祁征云以一种陡然爆发出来的狂热姿态,七手八脚地将陆攸抓过来,用力按进怀里抱紧了。仿佛刚遇见时只是正常程度的担忧和急切,刚才那片刻冷静是理智努力压制的结果,现在才是全部被压抑感情的骤然爆发!陆攸感到某种坚硬像是牙齿一样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肩膀,紧接着是更柔韧的触感从四周包裹过来。虽然没有口水黏液之类更加恶心的东西,但真切要被怪物咬在嘴里一口吞下去的惊悚感当即突破了陆攸的心理承受界限,让他忍无可忍地大叫出声:“祁征云——!!!”
怪物应和着发出了鸣叫,彼此无法理解含义的声音交错在一起。祁征云开始疯狂蹭他,触手贴在他身上不住推挤扭动,一副狂喜无法自制的模样,陆攸崩溃地使劲挣扎,也不管他现在说话祁征云根本听不懂了,“你给我放开——”他手脚都被缠得动都动不了,只能用额头抵着祁征云的脑门——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位置——使劲往后顶,祁征云就顺势蹭他脸,陆攸喊得都要破音了,“不许舔我——我都还没和你算账——”
他本来真的要生气起来了,不知为何喊到半途突然开始想笑,唇角的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下来,终于在努力忍耐笑意导致轻轻呛了一下打断了喊声之后,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祁征云的触手在溪流表面拍得水花四溅,激动地将他拖向溪流中央摁在了水里——没忘记用触手在底下垫着,只让薄薄一层浅水浸过了陆攸的后背。
怪物的身躯覆在上方,挡住了雨水,它放松了缠绕,陆攸被触手托住,仿佛躺在水浅而缓和的河滩上,在黑暗中与怪物幽深的双眼对视。
陆攸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想到祁征云是怎样出现在他身边,随后自然而然地接近,改变了他的生活,不动声色地逐步成为他身边最重要的存在;他又是怎样猜测着祁征云对他的感情,费尽心思把自己送出去,此后还不断纠结……而祁征云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猛然升起的羞耻情绪让陆攸脸上的笑容转变成了咬牙,此刻他的反应就是教科书般的恼羞成怒:抬起手恶狠狠地拍在祁征云身上,想将它往外推开。然后他的手就被咬住了,祁征云像狗一样地开始热情地啃他。陆攸顿时把刚准备骂他的话忘了,笑意重新涌上来——他这次只忍耐了几秒钟。
情绪仿佛过山车剧烈起伏,陆攸一边笑得停不下来,一边绝望地想他大概是真的傻掉了,心情失去控制闸门,被另一个人轻易牵动着大起大落。祁征云再度收拢起触手,这次他的动作温和了许多,如同珍惜地抱着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宝物,轻轻将陆攸拢进怀中。
奇妙的是,他们没能成功让对方听懂自己所说的任何一句话,甚至根本没有真的提起,此刻却都默契地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记忆中不存在的伤害不必坦白,曾经的痛苦可以抛到脑后彻底忘记,从此与彼此和自己达成和解。哪怕离开这个世界后就能恢复语言的交流,也谁都不会再刻意提到这个话题了。
已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们之间的感情具有足够强大的生命力,只需要一点时间就能愈合好所有曾留下过痕迹的暗伤。
虽然周围环境阴森森的,还下着雨,雨水冻得人打哆嗦,这一刻的气氛却温柔极了——直到被陆攸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终结。祁征云的触手立刻绷紧了,陆攸仿佛能看到他骤然惊醒、浑身鳞片都要竖起来的模样。刚才激动过头、随便找了个没有危险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的怪物这才意识到:他停留的这个地方,对才刚被投放对象的同村人折腾过一番的陆攸实在很不友好。
赶紧从水里爬起来,它分辨了一下方向,小心地用触手将陆攸重新裹严实了,带着他顺着一个新方向返回了林子里。陆攸不知道祁征云是怎么确认方位的,但他却莫名笃定祁征云选择的目的地:他们要回投放对象生活的那个山村里去。至于回去后要不要现身、先做什么事情,陆攸决定信任祁征云的判断——反正他从资料里也没得出多少有用的信息,还是要回山村或者那口井边去寻找线索,至多也就能在抵达山村后给祁征云指一指,哪里是投放对象和井里那个女孩以前一直待在一起的地方。
另外就是……陆攸刚刚意识到,任务资料中应该还藏着一些他没能理解的东西。投放对象从不出声,所以在传达愿望时也依旧是无声的。就像此时的他和祁征云一样,投放对象和那如今已化为厉鬼的女孩也一直不是通过正常方法交流。一定有某些细节……示意了这个任务真正的目标……
不过……
陆攸吸吸鼻子,往抱着他的怪物怀中尽力缩了缩。怪物形态的祁征云身上冷冰冰的,要说他现在最想要什么,估计不是任务目标突然白纸黑字地清晰出现,而是祁征云快点恢复力量,能够切换形态给他一个有温度的拥抱吧。像茧壳一样裹住他的触手动了动,像在给予安抚;怪物以一种比来时游刃有余得多的姿态穿过林木、穿过毫无停歇迹象的雨水,往那个藏在偏僻角落的山村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