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条生路[快穿](151)
那“人”的身形面貌,几乎都和谢君宇一模一样,只在精细处有些差距,在光线昏暗处就看不出来。谢君宇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自己”僵硬地动了起来,走到床边坐下了,纵然十分惊讶,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那侍卫站在开着的门边,往屋里打量了好一会,才像是确定了毫无异常,又把门关上锁好,返身往外走去。兄妹两人和那少年悄悄地跟在他身边,符咒让他们在旁人眼中消失无形,他们就在其他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这个困住谢君宇一年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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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明追着那道白影,一路从城中追到了城外。那白影不到一人大小,也看不出人形,外围仿佛是许多纷飞的纸片旋裹而成的龙卷,几乎将里面嫁衣的红色完全遮住。它一路疾行出城,随后一头扎进了城外的林中,沿途被搅碎的树木枝叶裹着尘土乱飞,场面仿佛妖怪抢了人类的新娘。
这样类似袖里乾坤的手段,湛明自己同样用得出来,因此也不觉得奇异。他之前抓住那只纸鸟,虽然没能破解上面的符咒,却记住了上面的气息,也让他此刻确定了白影的身份。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悠闲中还有些戏耍的意味。
数年前那次战败,不但让他肉身被毁,分魂也只剩下一个,这几年间他修生养息,没有再分出更多。那个实力弱些的分魂此刻在胭脂江,正和那对来找麻烦的师徒在玩捉迷藏,拖着他们到处溜溜转转,也是一样游戏的态度——不过分魂扮演的是被捉的老鼠,而他扮演的是捉老鼠的猫。
这个和他作对的人,不知真是实力不足,还是习惯于隐藏于暗处,始终在游走躲避。他找寻了这么多天,已经觉得有些烦了……
手中的珠串微微发热,似乎也感到迫不及待。湛明慢下步伐,见到前面是一座建在林中空地的野庙,虽然矮小简陋,但门前整洁,也能闻到淡淡的香火味道,像是还有人来这里供奉。
他眉头轻挑:这样的小庙里,供的多半不是正经的神仙,而是野地里的精怪,常见的就是黄大仙和狐仙——是想让那狐狸借这里的香火恢复力量,一起对付他?
如果是打着这样的主意,那恐怕是要失望了。安神香的效果不会很快消失,才过了这么短时间,恢复的妖力最多让那狐妖变回原形……不知它为了逃生,会不会反而抛下那人独自逃离呢?
白衣的僧人不明意味地笑了笑,举步朝庙中走去。庙内光线昏暗,神座上放着一尊面目模糊的女神像,前面供桌上的线香和蜡烛都已烧尽了。白影在庙里盘桓几圈,停在了神座前方,随着无数白色纸片轰然飞散、铺落满地,一个人影从中现身,轻轻地落到了地面上。
大概是一路逃遁消耗了太多力量,脸色有些苍白的青年与湛明对面而立,神情阴翳地注视着他。他怀里抱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团裹在鲜红嫁衣中的活物,此刻正在衣服底下不安分地动着。
“不逃了吗?”湛明微笑着问。他将手中木杖往地下轻轻一顿,一圈金色的光晕自他身边向四周扩开,伴随着敲钟般的轰鸣震响,一圈圈地回荡在庙宇内部。被青年抱在怀里的狐狸发出一声低微的哀鸣,连那青年自己也像是承受不了,身影细微地扭曲了一下。
湛明却没有再继续攻击,神情中多出了一丝迷惑。那青年身上的气息确实和纸鸟一样,却还给了他另一种熟悉的感觉……他环顾四周,发觉刚才用于建立屏障的术法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是地上散落的那些纸片在这一击过后,开始隐隐泛出光芒。他再转头去看站在神座前一动不动的人,才恍然明白了:“你……”
青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松开手,抱在怀里的东西像是重力很轻,飘落时翻卷了一下,露出金线绣的红布和里面的一张纸片——狐狸原来只是幻术。
不,不止是狐狸……湛明想再避开地上那些纸片、退到庙外去,已经来不及了。神座前的人影晃了晃,如一滴水落进沸油,从内部猛然炸开,依附幻术的纸人露出原貌,随即就被冲击撕成了碎片。其中藏着的那缕魂魄飘出来,像是抹淡淡的影子,在半空只停留了一瞬间,也跟着碎裂,化为许多道流光朝四周散去。
湛明挥动拿着念珠的右手,雪白念珠上迸出一道猩红的弧光,试图将其中一道流光挡下。两道光线在空中交错,引发了又一次爆炸,炸碎的光点却还是和其他流光一起,投入到地面的纸片中间,引亮了重叠交错的无数符咒。小庙中的空气震了震,那些发出淡淡白光的符咒腾空而起,散开无形的波纹,就像一个透明罩子,严严实实地将他罩在了底下。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避无可避,就算湛明设法提前毁掉了一小片符咒,还是没能影响到最终的结果。他尚不死心,又朝浮在半空的符咒挥出一道攻击,却只是让它微微一震,上面的白光反而变得更亮了。
察觉到那些符咒吸收了他攻击中的力量,湛明立刻停了手。符咒都是背面向他,但因为上面的咒文在发光,隐隐也有些笔画透过了纸背。湛明将它们一一查看过来,又用很轻微的攻击试探了几次,终于确定了这些符咒的作用。他唇边的微笑多了几分自嘲,叹了口气,竟不再想办法逃离,就在符咒的包围之中席地坐下了。
“用幻术引我过来,牺牲分魂给符咒提供力量……不错。”他喃喃地说,“是我小看你了。”
那些符咒构成的是一个专用来困人的术法,从内外受到攻击,都反而会将攻击的力量吸收,让屏障变得更加坚固。因为启动之前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微乎其微,连他在踏入陷阱时都没有发觉。
其实,这样的屏障原本并不算好用,因为结构过于复杂,能储存的力量就少了,以至于刚启动时的状态很容易被打破。除非被困住的人实在愚蠢、发现不了原理,一直胡乱攻击,否则无论是趁屏障脆弱时用足够强的一击将其破坏、还是静待力量耗尽,都能够很快脱身。
但是在屏障内让分魂自爆,将冲击的力量导入符咒,再加上他不明就里时的那次攻击……两相叠加,主要是前者,现在这个屏障的强度就很让人伤脑筋了。
虽然他要是用尽全力一击,或许也能破开,但消耗巨大,实在有些不合算。反正在这个罩子里,他虽然出不去,外面的人也打不到他,不如就等这屏障慢慢消耗掉力量,或者符咒自己承受不了烧毁……需要两三个时辰?还是一整夜?
湛明抬起头来,看向神座上那尊油漆斑驳的神像。神像是个丰腴的女子,身上披着红纱,庄严不足,却多了几分暧昧之意。面貌秀美的和尚脸上神情平静,端坐在地,双手合十,拢着那串念珠,朝神像微微一礼。
“可惜,赶不回去吃喜宴了。”他微笑道,“别人是洞房花烛、春宵苦短……我便在这里陪你罢。”
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掀动地上纸片,仿佛在回应他的话。神像垂首看他,泥塑的脸上带着模糊的嬉笑。庙中线香的气息中,夹杂了一丝古怪的甘甜,难以察觉地弥散在他周围……
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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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渐渐从昏沉中浮起, 陆攸又一次地醒了过来。
周围很安静, 不再能听到鞭炮和鼓乐的声音了。过了一会, 在睡梦中变得麻木的身体知觉开始恢复清晰,他才发觉自己是坐着的, 依靠在身边另一个人的肩膀上。他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昏晦的红色——盖头还没有被取下来。嫁衣的袖子覆盖着他的手背, 凉凉滑滑的绸子触感很柔软。
他立刻坐直了身子, 感觉到一阵虚弱,头有些发晕。警惕地想要挪开的时候,身边那人动了动, 一只手贴上他的腰,阻止了他想要躲避的动作。陆攸微微一僵,感觉到自己放在膝上的手被握住了。那只手宽大有力, 手指上带着粗糙的茧,在他手背上面停留了一会, 明目张胆地往袖子里面潜去。
陆攸坐着没动,任凭那只手抚摩着他的手腕,引起细微的电流在皮肤底下游走。放在腰侧的手轻轻揉捏了两下,引发的痒意才让他忍不住往后躲了一下。身边的人动作停下了,然后似乎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你就一点都不紧张吗?”他问。
陆攸的唇角弯了起来,冷不丁那只手从他袖口抽离了, 随即盖头被从底下掀起, 正好让这个笑容被坐在旁边的云征看个正着。彼此见不到脸的时候还没什么, 这下目光骤然相对, 陆攸突然就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下意识偏开了视线。“我记得你的手。”他小声说。
云征一时没出声,像是在回想当时让他“记得”的场景。陆攸装作没有发觉云征一直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顺势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个不大的房间,侧面垂着帘子挡住的地方应该是窗户,门的位置则被一架屏风挡住了,屏风上绘有淡墨山水,旁边矮桌上摆着酒器和烛台。
红烛高烧,将屋内映得通明。陆攸远远地看了会矮桌上的酒杯,猜测上面的花纹,最后实在没什么可看了,只好让目光重新转回到云征身上。这一回,他就看出云征的脸色有些苍白得过分,神情中也有一丝倦怠。这让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受伤失血之类的事情,不由得紧张起来,冲淡了此刻周围旖旎的氛围。
“你……”他看着云征,想了想,问:“你这几天,都去做什么了?”
话出了口,陆攸又想这会不会像是质问,云征却微笑起来;“很多事情。”他说,“各方面的安排,还找来了帮手……全都顺利地派上用场了。”他向陆攸靠近了一点,伸手在他唇上轻轻一碰,指尖沾上了一点胭脂的红色,“不过,你确定想要现在听我讲这些?”
他的神情和动作带着明显的暗示意味,陆攸嘴唇张了张,这时他的确还想着先问问云征所谓“帮手”的事情,但是等看到云征收回手,像碰到了糖浆一样送到唇边尝了一下,将那点红痕吮去,汹涌而来的别的念头就把先前那些想法全都挤走了。
陆攸觉得自己大概露出了很呆的表情。云征笑着松开了另一只始终放在他腰间的手,站起身来,走向屏风边的矮桌。陆攸听见液体倾倒的声音,片刻后,云征端回了两个小杯子,酒杯的杯脚用红线连系着。陆攸接过一个,嗅了嗅里面浅白色的液体:是滤过的米酒。
云征身上的衣袍和前几次见他时一样是黑底的,不过这一件上面有暗红的纹饰,虽然不太起眼,像是某种形式的礼服。他站在陆攸身前,神情带笑,眼睛却在目光触及他那身红衣时,因莫名的情绪而变得幽深了。“你穿的这件嫁衣,是我请人做的。”他轻声说,“时间有点赶,做得简单了些……我本来想过,接你过来后,把那些程序全都重走一遍,但想到这个日子是谁选的,就觉得有些不舒服——最后就只换了衣服,准备了酒。”
“原来那件嫁衣,我让替代你的纸人穿了。名义上嫁给他的是陆家的小少爷,实际和他拜堂成亲的是一张符咒,和你都没有关系了。”他平静地说,“如果你想,这场典礼,以后我补给你。”
“免了。”陆攸说,“我本来一点都不想坐轿子……”他顿了顿,想起他只有被侍女扶上喜轿的记忆,却没有再下来和拜堂的记忆,看来云征是在半路上就把他换了——系统之前还真没说错,就算他掉线了没办法选,云征也会替他选的。
就算这一点点不能忍,后续可能会带来麻烦,他却……觉得有些开心。
“这是合卺酒么?”陆攸转开话题,主动端起了杯子。他依稀记得古代饮合卺酒的礼节,不是像现代婚礼上那样要双方手臂交缠的,具体是什么细节却忘记了,也不确定这个世界是不是一样。云征没让他跟着起身,他就在床沿边坐着,亦步亦趋地跟着云征的动作稍稍下拜,将酒杯举至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