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条生路[快穿](20)
他反复按了几次,灯都没亮,看来是真坏了。现在陆攸开始觉得害怕了,但他咬咬牙,还是往房间里面走去。他的身体挡掉了一点外面的灯光,光影显得有些诡异,那场床进入他视野的部分越来越多,渐渐地可以看到没有脱鞋、和衣躺在床上的纪森的身影了。
陆攸停下了脚步。这一刻他突然领会到了何毅话中的含义,什么叫做“看到他都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光线突然一闪,仿佛有东西贴着门口飞快地掠了过去。陆攸差点没出息地叫起来,他迅速转过头,却什么都没能看见。就在他视线移开的这个瞬间,躺在床上的纪森睁开了眼睛。
“陆攸。”他出声说。
这下陆攸真的叫了一声。与此同时,刚才怎么折腾开关都没反应的顶灯“啪”地一声亮了起来。纪森从床上坐起身,他的眼睛幽深得就像夜晚的海水,里面没有对出现在他房间里的陆攸流露出丝毫疑惑,只是一片毫无波澜的平静。不过灯光一亮,刚才恐怖片一样的诡异气氛就消散得差不多了,陆攸惊魂未定,伸手按住快要蹦出来的心脏,深深觉得这个走悬疑路线的副本不适合他。
“我看到……你的房间门开着。”他被纪森专注的凝视看得有些慌,磕绊地试图解释,“叫你也没有反应,所以我就……”想要进来看看……
纪森抬起手,将一根手指竖在唇间,做出了“噤声”的手势。陆攸在思考理由之前就乖乖地将剩下半截话咽了回去,看着纪森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走到门边往外看了看,然后关上了门。他走回来时,残余未退的惊恐、加上突然变成两人独处的不安定感,让陆攸自以为隐蔽地后退了半步。
纪森走到床边,挪开了他刚刚枕过、凹陷还没有平复的枕头。原本被压住的洁白床单上,放着一段鲜红色的东西,粗细长短都和拇指类似,纪森把它拿起来:那是一小截宛如血玉的红色珊瑚。
……第二个信物终于出现了。
陆攸看着被纪森递到他面前的珊瑚,没有伸手去接。“恭喜你。”他小声说。虽然这声恭喜有点讽刺的意味,因为得到信物不过是将人从死者变成了祭品备选。
纪森的手举着没动。“如果归属者愿意放弃,或者死去,信物会重新变回无主的。”他说。
这大概是归属者才能得知的信息。“那你可要把它藏好了。”陆攸半真半假地说,假装没有听懂他说这话的意思。纪森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收回手,将珊瑚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
陆攸稍微松了口气:在目前情况下等于一条性命的礼物,他才不敢随便收下呢。然而……纪森做出的这个举动本身,就已经可以算是十分贵重的礼物了。陆攸有种被一颗过于直白且沉重的真心追得疲于奔命的感觉,一边怀疑自己再装傻是不是要渣,一边遵循本能选择了继续做一只鸵鸟。“真羡慕你们的运气……”他感叹道,这倒确实是一句真心话,“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花盆里面。”纪森干巴巴地说。这说的是摆在阳台内侧的一个人造景观,铁丝缠成的枯树枝被固定在海沙里,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有一盆。陆攸早就也把他那盆倒出来看过,海沙只是海沙。
陆攸“噢”了一声,然后就没话说了。尴尬的空白沉寂持续了几秒钟后,纪森低声说:“你也会有的。”
陆攸对他笑了笑,接受了这份好意。“那我就回去了。”距离在景观台上和何毅告别没多久,他再次说了这句话,接着顺口又说:“对了,你房间里的灯估计要修一下,刚才我怎么都按不亮……”
“是我……”纪森说,在一个奇怪的停顿后才接上,“找信物的时候,不小心把开关弄坏了。明天我去找工具修。”他跟在陆攸身后,一路送他出了门,还想送他穿过走廊,被陆攸温和而坚决地拒绝了。这一幕成为了之前的倒转:纪森目送陆攸回他的房间。但是陆攸相当确定,他那时候的目光一定没有这么热烈、这么具有穿透力——让他像被推着一样越走越快,背后却又仿佛钉入了一支带着倒钩和锁链的小箭,每一步都拉扯着他的血肉。
关上门后陆攸才摆脱掉那种目光,再被盯下去他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他站在门边,沉思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说:“是错觉么……”
刚才的纪森……好像比之前增加了不少攻击性?
陆攸想了想,没能想出结果,只好带着比出门散心前更糟糕的心情爬上了床。他做好了辗转半夜的准备,干脆开始在脑子里规划明天起来后先去找哪些地方,结果刚规划到第三个,他就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清早,陆攸也没能顺利实施他入睡前的计划。他是被路雨桓拼命拍门拍醒的。
昨天晚上,杜海洋死了。
第20章 海神的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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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杜海洋现在和大家的关系,如果他死在房间里,恐怕一整天不现身都不会被人发现。但他的尸体是在楼梯上被找到的。仰面倒着,头下脚上,身体呈现出挣扎的姿态,周围泼洒着不少血迹。
失眠了一晚上、今天很早起来的张佳蕾成了那个倒霉的第一目击者。不过她下到楼梯拐角处就发现了地上的血痕,因此只是远远地瞥见一眼尸体,然后就慌忙跑回了楼上,正好碰到也刚出门、准备去厨房觅食的路雨桓。还是路雨桓胆子稍大一点,鼓起勇气靠近过去确认了那具模样扭曲的尸体的身份。除此以外,他还发现距离尸体不远处,摊着一张看起来像死水母的半透明的“皮”。
怀着“会不会还有人在房间里遇害”的担忧,他们两个心惊胆战地去敲其他人的房门,好在全都得到了回应。在刚刚过去的那个夜晚丧生的,只有杜海洋一个人。
失去同伴后本该涌起的悲痛,因为这个人是杜海洋而有点变味了。反而是尸体本身、还有“在期限之前出现了死者”这件事情,带来了更深重的恐怖。见识过丧尸潮那种壮观景象的陆攸对尸体算是有一点抵抗力,他尽量避开整段楼梯上到处沾染的血痕,先从杜海洋的尸身侧面绕过,去察看地上的那张“皮”。用脚尖小心地碰了碰它、确认不是活的也没有腐蚀性后,陆攸拿来工具间里做清洁工作时用的手套戴上,捏着这张“皮”的一角,将它从楼梯表面揭了下来。
软体从光滑表面脱离开来时发出了像在吮吸的咕叽咕叽的声音,同时涌出来的是一股极其强烈的腥臭。陆攸屏住呼吸,看到这东西的底部中央有几道裂缝,里面有像是牙齿的小小尖尖的东西。似乎是迅速地开始腐烂了,裂缝边缘膨胀翻卷,渗出了灰白的粘液。
陆攸从那有点融化、仿佛一张边缘被过度拉扯的薄膜的形状,勉强辨认出了这东西的原身。“是陈列室里的那只海星怪!”他对挤在楼梯口不肯下来的人喊。忍着手中滑腻又带着韧性的古怪触感,陆攸把这具怪物尸体正反翻看了几次,奇怪地发现没有受伤的痕迹,“好像是脱水死的……”
他又去看杜海洋的尸体,轻易找到了造成大量失血的伤口:一处在胸口,一处在侧腹,都是又窄又深的割裂伤,看起来像是怪物腕足的杰作。杜海洋临死前经过了剧烈的挣扎,那张脸上残留的表情除了惊恐,还有浓重的怨恨,令人望见便心里发寒。
不能让尸体就这么躺在楼梯上。保留证据这种事情现在就不用考虑了,几人带着各异的表情开始行动,用厨房里拿来的保鲜膜在大厅角落里厚厚地贴了几层,把死掉的杜海洋和海星怪都搬过去,然后尽量擦掉了楼梯上那些已经凝固的血迹。从楼梯边到大厅里到处弥漫着死掉腐烂的海产和血水的腥味儿,就算有了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作为掩盖,那股象征着死亡的腥臭还是不依不饶地直往人鼻腔里钻。
处理好这件事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接下来,就要讨论另一个话题了。
杜海洋的信物。
陆攸一直在观察所有人的表情,发现有两个人显得有些异常:何毅从早上出现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神情恍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路雨桓则几度偷眼看他,欲言又止。他这样做了几次后,其他人似乎也有所察觉,却没有一个人出声询问,像是在暗中较劲玩着“看谁先忍不住”的游戏。
陆攸默默地在杜海洋的尸体边蹲下来。他翻看过海星怪后一直没有摘下手套,现在就隔着手套去触摸了尸体上裂隙般张开的伤口。在被一同割裂的衣服上,留着干透的怪物粘液的痕迹。“他被海星怪攻击了……”陆攸低声说,“昨天晚上,有人听见什么声音吗?”
陆攸自己是什么都没有听到。除了张佳蕾犹豫地表示似乎是有过撞击声,但她没敢出去察看,其他人都表示了否定。路雨桓又在看何毅了,流露出一点挣扎的神情。陆攸不动声色,接着在杜海洋身上仔细摸索,翻过口袋,按压缝起来的织物边缘……最终他找到的是两根牙签,一把不知何时被杜海洋藏在身上的餐刀,两把房间钥匙,还有一包便携洗发水。这些就是全部了。
贝壳信物不在杜海洋身上。
不过……陆攸发现了别的东西。他轻轻将杜海洋死不瞑目的头颅推向侧面,露出了颈侧被青白肤色衬得格外显眼的淤痕。这是怪物的腕足绝对无法制造出来的、用力按压留下的指痕。或许……也是昨天晚上,杜海洋没能够发出一声呼救的原因。
起身的动作让陆攸感觉有些眩晕,纪森像有心电感应一样伸手扶了他一把。那只手在陆攸腰侧稍作停留,还没留下鲜明的触感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陆攸脱掉沾着血迹和不明粘液的塑胶手套,让它们掉落在尸体旁边。“有人把他的信物拿走了。”他说。
这句话一出口,藏在空气中的压抑气氛似乎顿时凝成了实质。路雨桓猛地朝远离何毅的方向退了一步,这个动作终于让包括何毅本人在内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路雨桓的脸有些涨红,之前无论是在发现自己落入威胁生命的游戏、还是遭遇到章鱼怪和海星怪的时候,这个给人感觉好像学生的眼镜青年一直都维持着比较稳定的情绪,现在却无法控制地流露出了畏惧和慌乱。
“你知道什么吗?”陆攸看着他问。
“是何毅……”路雨桓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昨天晚上,我看见何毅……”
在众人的目光中,何毅没有发怒,也没有反驳,他默不作声地把手伸进外套里面,拿出了一片看起来十分眼熟的洁白贝壳。“昨天晚上,我在景观台上的望远镜镜筒里找到了这个。”他语气平静地说,直视着路雨桓的眼睛,“你看到了什么?”
路雨桓像是被他吓到了,张开嘴,又闭上,再张开,才像被掐着脖子一样微弱地说:“我看到你从走廊那边过来……进房间的时候,把一个白色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眼。我看到了。那是信物……”
“我在,景观台上的望远镜筒里,找到的信物。”何毅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他的面孔像被冻住了一样毫无表情,“你他妈都没看到我杀杜海洋,干嘛这么急着露出一副要吓出尿来的样子?”
路雨桓不出声了,他的额头开始渗出细汗,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地从慌乱变成了不服气。张佳蕾犹豫了一会,小声劝说道:“何毅,小桓他就是被吓到了,有点紧张……你不要和小孩子生气啊。”她显然是更愿意信任何毅的,听起来是在打圆场,实际就是否决了路雨桓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