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取了书回来时,青岩已经躺在床上闭了眼,闻楚见状这才放心,只是刚一坐下没多久,又听见青岩睡梦里嘴里却还不知在念念有词,凑近了听,却都是什么“漕帮”、“不够”之类不成语句、颠三倒四的话。
闻楚转念一想,倒也猜到他多半白天就是去和汪二哥喝酒了,只是却没多想,尽当他是感念当初汪二哥与邢夫人救命之恩,如今故人重聚,却不能以真实身份相见,觉得自己无法报恩,遗憾罢了。
等青岩的呼吸声终于绵长均匀,闻楚才在床边侧躺而下,和衣而眠。
*
翌日。
青岩醒来时,只感觉后脑灌了铅般,眼皮子也重逾千斤,好容易睁开眼来,扭头却见身边背对着自己,躺了个大活人,不是闻楚又是谁?
当即大惊,坐起身来,便要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只可惜想了半天,却只觉得头痛欲裂,昨晚发生的事虽能零零星星回忆的起来一切,却都是断断续续并不连贯的。
……昨晚自己可真是发了好一通酒疯,和闻楚一顿胡搅蛮缠,丢脸倒也还罢了,最要命的是……他眼下实在没法完整的回忆起,自己胡言乱语之间,有没有和闻楚提及汤夫人与漕帮之事。
若是提了……
青岩咬了咬牙,好容易才忍住,没狠狠地抽自己一巴掌——
王爷当年说得果然半点没错……
饮酒误事,饮酒误事!
谢青岩啊谢青岩,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作者有话说:
……也不是特别的误事。感谢在2022-08-10 16:53:21~2022-08-12 00:4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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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启程回京
天下是没后悔药可吃的。
闻楚很快察觉到青岩的动静,也醒转过来,只是刚一醒来就见青岩脸色不大对,正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见他睁眼,便立刻膝行着退至床尾,结结实实的伏首磕了个头道:“小的饮酒误事,昨日对殿下大不敬,请殿下责罚。”
闻楚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只好平静道:“无妨,你既是去与汪二哥谈事,他是性情中人,你作陪多喝两杯,也是情理之中。”
青岩听他提起汪二哥,心中先是一突,但听他话里意思,又仿佛并不知自己与汪二哥昨日所谈之事,想来他昨日喝醉后虽然失言,应当也并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心下这才稍定。
只道:“谢殿下宽恕。”
闻楚看着他这副模样,倒不知怎么的想起昨晚青岩喝醉的模样,不由心头一跳,耳后微热,竟不知怎的,有些不敢去看青岩。
两人各怀心思,倒不曾再多言。
闻楚差事已了,傅松亭也已捉了那替汪家给宁王传话的信使回来,只是青岩当初设局,并没想到会有汤云乘低头,汤夫人投诚一事,他们直接低头,这几个原要用来叫他们知道厉害的把柄,自然也没了用,但若要这么把人放了却也不妥,留着回京掣肘宁王,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于是只将几人按下不提。
倒是汤大人那边,虽然听了妹妹的话,投了七皇子,暂且解去一时燃眉之急,可后来想起那封送进京给宁王殿下的信,真真悔青了肠子,生怕宁王从中觉察出什么来,若宁王察觉有异,只怕汤家即便过得了七殿下这关,也过不了将来宁王那关,他连日忧心,左思右想均无法可解,好在汤夫人还未回杭州,这才给哥哥吃了一颗定心丸。
“哥哥就放心吧,此事咱们怕走漏了风声叫二王爷知道,难道七殿下就不怕?”
——况且还有那位内官吩咐给她的事。
只是她也知道,这事还暂时不能告诉哥哥,所以并不提及,只道:“哥哥只把一百个心放回肚子里,且不说我瞧着七殿下并非妄言失信之辈,既然答应了咱们,必有法子保得汤家周全。”
“……况且,就算宁王殿下收到了哥哥那信,会不会装着没收到,也还两说呢。”
汤夫人话虽如此说,心里却知道,宁王这次即便不愿收拾他们两家弄出的烂摊子,但却应当不至于连信也不回,只是这么多日没收到回信,这信……只怕多半已经到了七殿下手中,如今他们投靠了七殿下,这信对他虽说已然没用,但终究是个祸患,若是自己两家听话还好……
汤夫人知道自己这位兄长脾性急躁,可每逢大事,却又总踌躇不定,谋而无断,若叫他知道宁王殿下的回信在七殿下手中,指不定又要出什么昏招,到时候若是叫七殿下觉得汤家首鼠两端,这把柄毕竟还在他手中,只怕汤家反要大祸临头。
故此,她也只能选择骗了兄长这一回了。
*
三日后,闻楚青岩等人动身回京。
临别时在江边码头,江宁大小官员尽都来送,汤家兄妹自不必说,连漕帮众人也都来了。
汤大人倒也还罢了,但林家与汪家因林有路之事结了梁子,如今却能和平相处,倒并不是碍于闻楚的面子的缘故——
原来汤夫人到了金陵,没几日后,便把那二弟林有路也从杭州绑了来,亲自带着他上门给汪家道歉。
林家世代官宦,汪家不过一介白身,纵然有漕帮毕竟也只是江湖草莽,汤夫人如此诚心道歉,半点不怕林家失了脸面,汪家兄弟并非气量狭窄之人,自然不会为难汤夫人一个女流之辈。
回去的船是德喜德寿请漕帮的人准备的,汤大人本想借此事献殷勤,只可惜闻楚不欲受他好处,这才罢了。
七皇子南下巡查这小半年,虽说冲着的是江杭两府织造,但被牵连其中的可远远不止林汤两府,如今终于要送走这尊大佛,满码头的许多乌纱帽底下,想来大多都松了口气。
闻楚目光环视码头上垂首的大小官员一圈,最后落在汤大人身上,淡淡道:“此番我回京,会将两府织造亏空如数回禀皇上,林有道不知悔改、瞒上欺下,暂且押送回京,听凭圣上裁度。”
“至于你,汤大人,万望好自为之,往后仔细经营织造局,填补亏空,若能将功补过,圣上宽仁,或许还可饶恕你这些年的错失之处,若如林大人一般,误了朝廷丝税大事,还放任家奴横行霸道,届时皇上自会治你。”
汤大人哪敢说半个不字,连忙跪下道:“臣汤云乘谨遵钦差大人警谕,不敢贻误。”
闻楚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倒是林有道被侍卫押在后面,见状回忆起当日之事,真个悔青了肠子,一时又恨若是当日七皇子先查的是汤家,想必自己后来也不至于没回过神干出蠢事,如今汤家倒是借着自己倒霉逃了责难——
正自气恼,却见汤云乘背后一个衣着素净,面色憔悴苍白的美妇人,不是旁人,正是他那发妻汤氏。
林有道刚瞧见她,汤夫人便自兄长身后走出来,跪下泣道:“钦差大人,妾身自知夫君罪责难逃,不敢替他强词狡辩,只是他如今就要被押送进京,妾身不知何时才能再与父君再见,恳请大人容妾身与夫君辞别。”
闻楚沉吟片刻,不曾阻拦。
汤夫人这才走上前来,停在林有道面前,她双目含泪,面色憔悴苍白,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因为丈夫落罪才这副模样,纵然林有道早已对她没甚情意,但毕竟夫妻多年,眼下受了许多天的苦,看见夫人这副神情,哪能半点不被触动?
他自知这回被押入京,恐怕凶多吉少,不知何时才能再与她相见,又见她一副憔悴形容来送自己,想起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不由得也真切的生出了几分愧意,一时竟不敢去看汤夫人眼睛,涩声道:”……夫人,是我对不住你。“
汤夫人却摇了摇头,道:“我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林有道闻言睁大了双眼,道:“……什么,当真?”
汤夫人点了点头,又以帕拭了拭泪,道:“自然是真的。”
林有道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心中百感交集,汤夫人握住他被拷在枷板上的手,他才闭了闭目,道:“你好生保重身子,替我抚育这个孩儿,林家几辈的家业,不能就这样败在我的手上,否则将来叫我死了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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