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个背影,忍不住想,这人今日的模样,却不知要落入多少闺阁小姐梦里,惊起满池涟漪。
闻楚长大了,不再是曾今的七皇子,会有更广阔的未来,会拥有更多的东西,而自己却还是那个谢青岩……那个只能怀着处心积虑的阴暗算计、满腔满腹不可对人言的鬼蜮伎俩,注定只能在阴暗中孑孓独行的宦臣谢青岩。
……他们原是不同的人,其别有如云泥。
他终于还是缓缓地把目光从闻楚的背影上挪开了,微微眯了眯眼,抬头望向了天空。
……日光简直耀眼的叫人无法直视。
除此以外,风仍是风,云仍是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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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冥顽不灵
庆功宴直到后半夜方歇。
以往这种场合青岩总是伺候人的,如今却是头一次成了被内侍宫婢们传膳递盏小心翼翼伺候的那个,他心里竟然并无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回忆起当年那场几乎改变了他一生的品茗宴时,颇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这场庆功宴上,闻楚的风光自不必多说,其余诸人也都得了皇帝的赞誉和封赏,连青岩这个当初原是毛遂自荐立下了军令状,才得此差使的,潜华帝也赏了一座宫外的宅子,许他以后不当值时,可以出宫去外宅休息,这便是宫中极得脸面的内侍才有的待遇了,好些个从前青岩压根没怎么打过交道的勋贵,竟也开始有意无意的在宴上同他搭起话来,还有几个举杯恭贺的,青岩只是一一笑着礼还,却并不受他们的敬酒。
靖安侯倒是分毫看不出在青州城外大营时待他与徐守备的倨傲,满面笑容的和帝后、诸王公贵臣讲述容王殿下是如何神勇而归,言语间提起闻楚一去七日杳无音讯此事,却半字未提他不肯调兵寻人一事,反倒含混而过,那说辞只叫在场众人听着,倒都以为迎回七王爷的是他一样。
傅恭和靖安侯早有龃龉,只是碍于种种原因,一直隐而未发,此刻听了靖安侯的说辞,面色也有些沉,却是远远朝青岩这边看了过来。
傅恭本以为靖安侯如此揽功,只怕谢公公就是脾气再好,也要恼怒,以为他即便碍着齐家的不好发作,也要在皇帝面前为自己说几句,然而却见那头年轻的内侍只是垂目不言,仿佛被人轻而易举一句话夺了功劳去的不是他一样。
闻楚微微蹙眉,开口要说什么,然而却被潜华帝打断,大笑着道:“果如此,天赐朕楚儿如此麒麟儿,天赐我朝如此奇将,实乃我昭朝江山昌永万世之兆!”
这话是相信并肯定了他与靖安侯的功劳了,在场诸人纷纷都附和起来,又是敬酒,又是凑趣的说些巧话,他竟一时也不好再出言为青岩说话。
其实青岩倒是不恼的,自回京的这一路上见了靖安侯的做派,他便已猜出几分回京后此人要干什么了。
当日宫宴毕后,潜华帝立刻连夜颁了旨意,追封闻楚的生母燕嫔为德妃,追谥肃恭,扩陵寝。
虽是身后事,但这与燕嫔一个赤魈亡族胡女的身份而言,已是极高的哀荣,虽然大家都明白,人死万事空,死后的哀荣再大也非死者能享受到的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份荣耀和脸面是替七殿下做的,这回七王爷的功劳委实是太耀眼,皇上龙心大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会对七王爷如此恩赏褒荣亦是情理中事,只是太子已受冷落多时,安王被责罚软禁也是京中官员们人尽皆知的秘密,这时候皇帝对任何一个儿子的态度变化都难免让人多心,何况七王爷这份功劳也是实打实的,朝中众人一时都不免有些心思浮动起来。
庆功宴过后翌日,靖安侯得了恩旨,许他带着夫人入宫和皇后兄妹相聚。
初夏时节,天气尚且还未燥热起来,坤宁池子里的莲叶却已经生了满池,一眼望去,除去池面波光漾漾,满池的碧色连叶接天,齐皇后穿着一件鹅黄色福山寿海纹样的薄褂,头上只用一根飞凤衔云的金簪子松松挽了,模样十分闲适,坐在池边抓着一把鱼粮有一搭没一搭的喂着池里的鱼儿,有个宫女从远处是石径上行来,后头跟了一对锦衣华服的夫妇,正是靖安侯夫妇。
那宫女在齐皇后跟前垂首道:“禀皇后娘娘,侯爷和侯夫人到了。”
齐皇后却连眼也没抬,只是看着池水下游动的鱼儿,漫不经心似的回了一句:“嗯,去搬椅子来,给侯爷侯夫人赐坐。”
靖安侯倒还没觉出什么,仍是满面喜色,道:“给皇后娘娘请安。自半年前在宫外听了些小道消息,说娘娘在宫中和陛下闹了些小口角,臣与夫人便一直挂念在心,只是始终不得机会觐见,真是好生忧心,好在此番得胜回朝,见娘娘凤体康泰,臣心里就算是安了……”
他自顾自的喋喋不休说着,靖安侯夫人却与不得轻易进宫见妹妹的丈夫不同,她是内命妇,与齐皇后的相处要比自家丈夫多些,所以比起丈夫,她倒要更了解这位皇后小姑子些,此刻隐约觉察出她态度有些不对,却也不好提醒自己丈夫,只是心内忐忑。
果然宫人搬来了椅子,请靖安侯夫妇坐下后,齐皇后才屏退了周身伺候的内侍宫女们,只留了一个祥嬷嬷在身旁,才抬起眼淡淡道:“哥哥昨日在皇上面前得了大脸面,眼下外头想必正是人人奉承,哥哥心里好得意吧?”
靖安侯一愣,却也终于听出妹妹这话有些不对味了,心里一跳道:“这……不知娘娘此话是何意?”
齐皇后道:“哥哥在林州干的好事,倒还来问我是什么意思?”她面色冷了三分,“本宫自当年万岁去林州就蕃时,就一路跟着万岁,咱们家也是一路忠心从龙的功劳,皇上却到今日也没复我齐家当年靖国公的爵位,哥哥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难道就没想过是为什么吗?”
靖安侯莫名被她说得心虚了三分,他虽然在外一向心高气傲,却从来不敢在自己这个皇后妹妹的面前拿乔,喏喏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道:“这……这和臣在林州,又有什么干系?”
齐皇后看着他深深叹了口气,那眼神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哥哥没事和楚儿闹什么绊子,又和那阉人闹什么绊子?你在林州不肯调兵去寻楚儿的事,皇上早就得了那内侍的密报,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偏哥哥昨日还在庆功宴上颠倒黑白,可知道当时本宫一颗心都快吊到了嗓子眼,生怕皇上怪罪?”
靖安侯听她担心的原来是这件事,顿时松了口气,笑着宽慰她道:“臣还以为是什么事,惹得皇后娘娘如此介怀,不过是个内侍罢了,他敢跳出来自己寻晦气么?况且此事昨日七王爷也没说什么,皇上宽仁大量,看昨日的样子也不像是介怀的,娘娘不必过于忧虑。”
又冷哼一声,道:“不过倒是没看出来那阉人竟敢背后告黑状,他倒是好大的胆子,娘娘掌管六宫内务,合该给这等不识好歹的奴才一点厉害,叫他知道谁才是主子……”
齐皇后却已是听得面色微沉,终于打断了他斥道:“好了!够了!”
“哥哥怎么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今日这般狂悖胡言,哥哥该庆幸只有本宫听到了,否则若是传出去了,可想过会是什么后果?那内侍是养心殿里万岁跟前的人,又得了万岁重用的,那头昨日庆功宴上才刚赏过他,哥哥叫本宫这时候教训他,这岂不是在下万岁的面子?且更不说他是领的监军太监差使,本宫为此责罚他,后妃干政可是闹着玩儿的吗,前朝会如何说本宫?哥哥难道不知咱们家今日的富贵,得来何等不易,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咱们家如今的位置,已是架在火上烤了!外人瞧着好,却不知内里是何等的难捱,我原想着哥哥与我是手足,该是同心连气的,可哥哥怎么就是这么多年了也没见长进半分,怎么就是半点不知道为我体谅着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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