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松亭道:“只是不知这些水贼该如何处置?”
闻楚道:“既然是在关州地界上作得恶,自然是交由关州官兵处置,炮船是水师军火禁物,理应交回官府。”
汪老二闻言面色有些古怪,傅松亭道:“壮士可是觉得有和不妥吗?”
汪老二道:“……火炮火筒虽是禁物,不许民间私用的,但我漕帮行走江上,和这些水贼流寇打交道,有了火筒要便宜行事得多,不知公子可否别把我们漕帮藏有火筒这件事,报上官府去?”
闻楚沉默了片刻,道:“……今日既得贵帮相救,岂有恩将仇报之理?火筒虽是禁物,在贵帮手中却不行恶事,反而用以驱杀寇匪,护持往来行商,只这一点,也比空置在水师强过百倍,阁下放心就是了。”
汪老二听他先前所言,还以为他是个一味迷信朝廷的榆木脑袋,眼下闻言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一时眉开眼笑,连忙拱手道:“尊驾所言甚合我意,我姓汪,在家中行二,是汴河漕帮的副帮主,尊驾若不嫌弃,叫我一声汪二就是了。”
闻楚也拱手道:“我姓文,家中行七。”
汪老二喜道:“原来是文七公子。”
又一一和傅松亭等侍卫报了名讳,问到青岩这里时,青岩略一犹豫,道:“鄙姓沈,单名一个青。”
汪老二闻言挠了挠脖子,心道,原来真不姓谢啊,他还以为弄不好是谢小兄弟的亲戚呢……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表亲,不同姓也寻常,便道:“原来是沈兄弟,不知沈兄弟家中可有姓谢的亲戚?”
汪老二此话一出,旁边的傅松亭、德喜德寿、红雀等知道他真实名姓的,不由得都微微惊讶,暗道难道谢掌事家中和这位汪副帮主是故人么?
青岩沉默片刻,道:“是有一房姓谢的亲戚。”
汪老二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不继续追问了,只道:“原来如此,那咱们倒还真是有缘分。”
青岩心里却记挂着闻楚的伤势,一时没有闲心与他叙旧,只怕闻楚的伤若不好好处置包扎,发作起来会溃烂发炎,本想开口催他们赶紧出发去关州码头靠岸请大夫,只是却又想起这大年夜的恐怕医馆也并不开门,便道:“不知贵帮同行的,可有通医术的大夫?”
汪老二一愣,没答话。
闻楚却猜到青岩为什么这么问,暗想,他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心里只觉得软成一片,本因红雀生出的那五分怒气,也倏然散了大半,垂眸看着青岩温声道:“皮外伤罢了,不打紧的。”
青岩难得没有依着闻楚的意思,皱眉道:“皮外伤也有轻重之分,若不好好处置,将来落了病根,疼起来时,殿……公子才知道后悔就晚了。”
傅松亭却忽然打了个冷噤,莫名其妙的从这两人看似正常的对话中感觉到了一丝肉麻,不过他很快愣了愣,不免大惊失色,暗道自己方才究竟在想什么东西??
肯定是今天脑子被水贼打糊涂了。
那头汪老二却忽然道:“几位还真别说,若是平常,我们漕帮里懂医术的都是留在码头上,鲜少随船的,不过今日恰好在下有一位故人同行,只是他脾气有些古怪,一回几位见了,若有什么冒犯的,还请顺着他些,就只当他是个娃娃,別同他一般见识就是了。”
青岩闻言,心中却忽然泛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没过多久,漕帮江上飘着的那些小舟上所有人都上了船,自其中一艘小舟上船的除了多年不见的邢夫人以外,便是另一个俊俏公子和几个花红柳绿的漂亮姑娘。
那俊俏公子上了船便用折扇掩面,满脸嫌恶道:“这破船也能坐人?倒贴给我也不要,汪二,你不会就要本公子坐着这玩意儿去金陵吧?”
正说着却忽然对上了青岩的目光,后半句话立时噎在了嗓子眼里,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好不尴尬——
正是荣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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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乱了情肠
青岩万没想到会这样和荣启重逢,一时竟不知该做何表情。
荣启看见他,短暂的怔愣之后,面色风云变幻,“啪”地一声收了手里的折扇在掌心拍了拍,笑容里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好呀,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汪二一愣,奇道:“怎么,难道荣大哥也认得这几位义士?”
荣启看着青岩,勾了勾唇角,道:“倒是谈不上认得,只是瞧着这位小兄弟十分面善罢了。”
汪二了然,笑道:“不错,我也瞧着沈兄弟十分面善,忒像……”说到这里却忽然顿住。
当年他劫禁军救人这事,毕竟不是能扯着嗓门和外人嚷嚷的,于是迅速打住:“啊哈哈……还未和帮主、荣大哥介绍,这几位是京城南下探亲的行商。”
说着和邢夫人、荣启二人把闻楚一行人的身份和遭遇说了一遍,介绍到青岩时,荣启挑了挑眉,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拱手道:“原来是沈公子,幸会,幸会。”
荣启此话一出,汪二与邢夫人十分惊讶,俱是侧目,仿佛见了什么天大的怪事一般。
青岩一礼,道:“荣公子客气了,小人一介家仆,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当不得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尊驾叫小人沈青便是。”
荣启既认得他,又知道他是宫中内侍,必然也能猜到几分闻楚的身份,好在此人虽然脾气古怪,但却并非什么奸邪之徒,叫他知道便知道吧。
汪二又和闻楚、傅松亭等人介绍了邢夫人和荣启,只是不知怎的,提起邢夫人时,却只说她是漕帮帮主,并没提起邢夫人还是自己后母的事,青岩敏锐的感觉到这两人之间,仿佛生了些嫌隙,只是此事毕竟与他无关,便只作未觉。
这艘船经过火炮攻击和一番厮杀,的确已经破的破、焦的焦,不太好坐人了,于是众人便在就近的关州码头下了船,好在漕帮干的是水运营生,在汴河上各大码头、渡口都有人接应,重新找艘船来倒也不是难事。
闻楚青岩等人在船上等着,汪二则带着漕帮的人绑着几十个水贼去了衙门,青岩心想也不知这大年夜的,衙门里究竟有人没人,但也明白眼下只能如此。
荣启大约是自己不稀得动手,只打发了个侍女过来替闻楚包扎处理伤口,青岩在旁守着,跳动的灯火下,闻楚褪下了半边衣裳,露出肩上那处足有一掌长、皮开肉绽的骇人刀伤,这伤口被他身上宛如白玉般的肤色衬得愈发狰狞,触目惊心,青岩不敢细看,微微侧开了目光。
好在侍女上药包扎时,动作十分轻柔,闻楚从头到尾也没有哼一声痛。
等包扎完,那侍女收了药箱要离去,青岩才赶忙起身揖道:“劳烦姑娘了。”
他本想送那侍女离开,却冷不丁被躺在床上的闻楚抬起手来拉住了衣袖,顿时一怔,回首看他,闻楚脸色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目光却隐隐闪动着几分期冀,仿佛在无声的祈求他不要离开。
青岩心中顿时一软,在床边蹲下,低声道:“小的只是送姑娘回去,一会儿就回来。”
闻楚听他不是要离开,似乎松了口气,只是仍不大情愿松开他的手,青岩又声音极低的叫了一声“殿下”,他才讪讪放手。
等送了那位姑娘离去,再回来时,闻楚正睁着眼在床上发呆,不知在想什么,听见青岩回来,呼吸立刻一滞。
青岩在他床边坐下,垂目正对上闻楚也同时投过来的目光,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青岩忽然发现,闻楚虽没喊一声痛,鬓边额发却已经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
这样的狼狈让一贯好整以暇的青年展现出了几分少见的脆弱感。
这些年,青岩不止一次的比较过,闻楚和王爷生得虽极像,但细看却又大有不同,二人都是眉目轮廓深邃的长相,王爷久在沙场,多年磨砺下,难免略显粗糙,棱角分明,他身上气度用威而不发四字概括,最是贴切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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