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沉吟片刻,道:“我听说先帝朝时,曾经应允过与从前七部中被灭的赤魈一部互市通商,后来先应王平乱后,六部归顺我朝,朝廷便恩许了青州、茂陵、林州等地与六部都通商了,既然如此,咱们不用俘虏带路,寻个胡人商队里的来问问,是否可行?”
徐知诚一愣,他潜意识里便觉得胡人不能相信,商人更是奸诈狡猾之辈,所以之前着实没往这个方向想过,此刻听谢公公所言,却也似乎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唯一方法了,便吩咐手下将官去青州城中打听,却得知战事起后,城中的胡商就早已经跑的跑,逃的逃了。
好在两地互市多年,有些胡商也在这边成家落脚,这才寻出了几个除了面貌,行为举止已与汉人无甚差异的胡商来。
这些胡商在此落脚,却是正中了青岩与徐知诚下怀,他们妻小都是汉人,又有家小在城中,想必不会、也不敢包藏祸心胡乱指路,只是青州城中仅存的几个胡商大约是自知身份敏感,为避祸个个都是紧闭家门不出,徐守备一再向他们承诺只要他们指的路没错,愿以千金相酬,几个胡商心知自己家小已在这些官兵手里,哪敢拒绝,只得应下。
整备了车马后,当日晌午,青岩便与徐守备带着那几个胡商,领着人马动身了。
然而世事总是出人意料。
就在靖安侯冷眼旁观着准备看他们笑话,青岩与徐守备也做好了苦寻闻楚而不得的心理准备后,他们没入草原整整三天后,竟然仍未迷路。
徐知诚惊讶的发现也不知是不是被这年轻的谢公公歪打正着找对了人,那几个胡商因常年在两地带领商队来往贸易的缘故,对草原上的路认得极其清楚,他们一路行来不仅畅行无阻,竟然连半支达格的残部军队也没见到。
青岩知道几个胡商定是费了心思帮他们避着六部兵马屯扎之地,又赏了他们许多金银,眼见着逐渐就要过雁断山阳进入大漠,这日黄昏,行军之际青岩却远远看到对面山头上密密麻麻有骑兵队伍朝自己这边急速行来,不过倏忽之间功夫,便已黑压压布满了整个山坡,他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正要吩咐众军士准备迎敌,却听见旁边徐知诚喜极道:“公公,你快看!那个,是不是容王殿下的王旗?殿下还活着!”
青岩心中狂跳,漠上却狂风乍起,风刮得他袍袖乱飞,青岩好容易才看清了远处那支黑压压、军容肃然的骑兵队伍为首的兵士举着的黑色王旗,却见王旗猎猎,迎风翻飞,愈来愈靠近他们,上头的那个“容”字也越来越醒目。
再待一刻,那支急速奔袭的队伍便更近三分,却见为首的白马上跨着个黑衣玄铠的男子,身材高大,战袍染血,残破不堪,形容状似狼狈,面容偏偏俊美非凡,即便如此,仍是扑面而来一股肃杀之气。
大漠残阳孤照之下,尘烟滚滚翻腾之中,如此画面,真如天神下凡。
却不是闻楚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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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春夜鸣雷
徐知诚已被闻楚居然还活着的惊喜冲击的半晌说不出话来,青岩却是喜过之后,便一眼看到了闻楚身后人马拖着的那百余个被牢牢捆缚着的俘虏,他虽不识得这些人,却也能从衣着看出其必然皆是罕沙六部王庭贵族,只是不知那达格汗王是否就在其中。
见此情状,他已猜出闻楚此行必然是立下了奇功,既庆幸他还安然无恙好好活着,也着实替他高兴,反倒是忘了为自己不必再被潜华帝问罪这事欢喜了。
闻楚大约也远远瞧见了他们这行人马,抬手不知与身后的部将说了些什么,整肃的轻骑队伍便令行禁止的立刻停驻下来,不再前进了。
闻楚这才催了马上前来,徐知诚却是欢喜得还不等他纵马近前,便已先从马背上爬了下来长揖,喜道:“王爷安好无虞,实乃下官等日夜祈告,皇天后□□鉴之福……”
闻楚勒了马缰才道:“徐大人不必多礼,你们怎会在此?”
说着此话目光却已是望向了青岩,青岩因身上箭伤还没全好,下马的略慢了些,闻楚看出他动作间有些滞涩,心知他身上伤势恐怕未好,却又带着徐知诚与这么多人出现在此地,只怕是得不到自己的消息才来寻他的,哪能真眼睁睁看他跪下,已飞身自马背上跃下上前扶住他道:“你的伤尚且没好,何必这样折腾,若是……”
他担心青岩身上伤势,这带着些责怪的话,情急之中只出口了一半,心中却也立刻明白过来——
自己一去多日生死不知,只怕靖安侯那头早已认定自己凶多吉少,这人心里装着自己,却不知该是如何着急,设身处地的想,若是青岩带着人追敌深入全无音讯,只怕他也绝不能甘心坐等对方身死的噩耗传来,必是要亲自去寻的。
可青岩如今箭伤未愈,草原上极易迷路,他能寻到这里,只怕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又不知这几日是如何与徐守备等人昼夜兼程,他身上还带着伤,如何受得了?
重逢之后这人便像是换了一个人,每走一步,必有所图,分明处心积虑了一路才到如今的位置,然而却肯抛却一切,不声不响为了他做到这样地步,偏偏又从不肯宣之于口。
他这些年来一直以为自己与青岩之间,已只有他一厢情愿,早已习惯力气使在棉花堆里,石沉大海似的毫无回应,却一夕之间忽然发现他们之间也许并不是他一头热,终于得到了回应,便是如此赤诚、毫无保留的一颗心——
闻楚何止珍而重之。只怕自己辜负了他,许久的心结却也已在无声无形之中化开,从前的谢澹待应王究竟是不是逢场作戏,是不是虚与委蛇,他都以不在乎了,只要有青岩如今待他的心,又何必羁于过往呢?
青岩却哪知面前这人心里已经是乱七八糟、柔情蜜意想了一通,只是见闻楚盯着他眼神乌沉沉的,也不知在琢磨什么,倒是没来由的显得有些怕人……
他心知自己如今只怕已经栽在这年轻的容王身上了,却也明白眼下万万不能叫闻楚察觉,否则以闻楚的邪性,万一犯起浑来……未来之事,变数可就太大了。
无论如何,他走到今日这步,早已再无退路,他是一定要替王爷报仇的。
至于旁的……他在乎的东西,无论是闻楚……或是姐姐、娘、又或是那不敢奢望的自由,这些……都是排在后面的。
他只是一如往昔的垂首恭声道:“不过是小伤而已,王爷不必挂怀,王爷千金之尊,若有闪失,奴婢万死亦无法向圣上谢罪,必是要来寻王爷的。”
他自觉这话说得情至理至,应当不会叫闻楚多心。
谁知那头闻楚却充耳不闻,只转头吩咐部将唤了随军的大夫来,硬要给他看伤,众目睽睽之下,青岩若还推辞,难免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他无奈之下只好跟着那大夫到了左近山坡下风缓无人之处,才解了衣带。
闻楚却不知怎么也跟了上来,立时瞧见他肩上包扎的纱布已从里头渗出血来,那大夫见状也是眉头一皱,唤了旁边打下手的小徒弟小心翼翼替他一层层揭开纱布,然而几日不曾换药,也更换干净纱布,里头伤口早已开了裂,血肉也已黏连上了纱布,那大夫叹了一口气道:“公公这伤处已如此对付几天了?难道自己也不知疼?不怕这条胳膊以后用不成了?”
青岩感觉闻楚芒刺一般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竟无名生出几分心虚来,哪敢看他,只是含糊了几句,说忙着赶路,没怎么觉得疼,才终于对付了过去。
等换了药,两路人马合作一路一起出发返程,路上徐守备问起闻楚先前追着达格残部没入草原腹地,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一去如此多日,又问起后头的那许多俘虏是怎么回事。
才知原来闻楚这一去音讯全无,却是追着达格没入了草原,一场遭遇战后,歼灭了其残部,又生擒了达格与其长子、三子,达格手下几名心腹部将也已尽数伏诛,只是其中一个名为卓必的,为求活命,竟然自愿供出秋戎部与其他几部王庭所在,又说达格叩边,已虚耗六部兵马,眼下诸部王庭正是空虚之时,仅余妇孺老弱,虽有余兵,却都是些没什么战力的,且都驻扎在大漠与草原相接之处几个隘口,等待支援王部,眼下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若能趁此机会,绕过这几处隘口,便只需千骑人马,即可直捣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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