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魏惠王和魏国宗室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不了不了,公子还是早些率大军回秦国吧!”
“哦?”那近侍眸中的笑意彻底消失,他来回扫视着魏惠王等人:“魏王和诸位,可是不欢迎公子政?”
魏惠王险些都要骂人了。
欢不欢迎的,秦人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他看了一眼尚未走远的秦国大军,艰难地将这番话给憋了回去。
“我们当然欢迎公子政。可惜这次,公子政来大梁城,我们没能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秦人不讲武德,把他们全部一股脑儿地关了,害得他们这般失礼,这都是秦人的过错。
“公子政待我们这般友善,日后,我魏国定会承公子政之情,与秦国交好。”
嬴政这般欺负魏国国君,魏国上下自然要把这笔账算到秦国头上,且走着瞧吧!
“公子政离开秦国之日已久,秦公对公子政必然十分想念。这次,寡人就不挽留公子政了。”
魏惠王已经给秦公送去了书信,在书信中,他对着嬴政一通大夸特夸,几乎将嬴政夸上了天。
可仔细一看,他字里行间,都是在暗示嬴政拥兵自重,秦军只知有“公子政”,不知有“秦公”。
魏国君臣一番阴阳怪气的话,也不知道这名被嬴政派出来的近侍究竟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只见他凉凉地扫了魏国君臣一眼,道:“不必可惜,公子政托我转告诸位,他下一次来魏国,就打算在大梁城长住一阵子了。”
等到魏王投降,魏国变成了秦国的地盘,这大梁王宫,秦王政还不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看着秦国使者离开的背影,魏惠王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一时却没琢磨过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反复出现的“公子政”,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魏惠王的脑海中,闪过了那封降书中曾出现过的“秦王政”和“魏王假”等字眼,然后,他发出了一声嗤笑。
嬴政口中的“秦王政”,不会就是指他自己吧?那他让魏惠王签这封降书可真是莫名其妙。魏惠王十分确定,自己膝下的儿子和孙子中,并没有一个名为“魏假”的后辈,秦国国君如今也够不上称王的资格。
这般一想,魏惠王愈发确定嬴政这是在白日做梦。
不过,秦国宗室觊觎秦国国君之位,对于他们魏国来说,终归是一件好事。
魏惠王一边考虑着给秦国国君写信的事儿,一边盘算着怎么阴嬴政一把。
他在嬴政手底下吃了这样的大亏,他发誓,不阴死嬴政,他就不姓魏!
在魏惠王面前一脸傲慢的赵高,在回到嬴政身边后,立刻恢复了低眉顺眼的姿态。
他兴致高昂地将自己与魏惠王对话的全过程告知了嬴政,并适时地送上了马屁。
嬴政瞥了他一眼:“依你之见,魏惠王接下来会如何?”
刚才还口若悬河的赵高瞬间卡壳:“这……小人不知。”
他只擅长揣摩秦王政的心思,并不擅长揣摩魏惠王的心思,更别说是分析魏国接下来的动向了。
“寡人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听到这番话,赵高有些迟疑。
秦王政这么说,究竟是对他这次的任务满意还是不满意?
赵高能够察觉到,秦王这次派他去魏惠王面前,不仅是为了给魏惠王一个警告,也是对他的一种考验。
因此,这次他在魏惠王面前,顶着魏国一众君臣不善的目光,表现得十分卖力。
赵高认为自己达到了秦王政的预期,可观秦王政的神色,为何又完全不像这么回事儿呢?
赵高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嬴政对身旁的王贲道:“上回,他在与你分析寡人的用意时,说得头头是道。寡人还以为他当真有几分才干,先前被埋没了。眼下看来,他还是只适合做寡人声音的传递者。”
王贲闻言,点了点头。
他虽然没有什么外交方面的才能,但他是见识过姚贾、顿弱等人如何口若悬河,谈笑风生间给其他国家的君王挖下一个又一个坑的。
如果今天被派去与魏惠王交谈的是外交能臣,他们定然能够做到更多,或是从魏惠王口中套到更多的情报,或是见缝插针,为秦国争取到更多的好处。
赵高虽然将秦王政交代的任务完成得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了。
……
嬴政并不打算直接前往栎阳,他准备先拉着他的大军去崤山以西,“帮助”魏人完成搬迁工作。
魏国士兵必须即刻撤离到崤山以东,魏国普通黔首可以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但从此之后,他们要接受秦国的管辖,遵循秦国的律法。
魏惠王答应了将崤山以西的地界全部割让给秦国是一回事,什么时候能够落实,又是另一回事了。
早一日将崤山屏障和人口、土地资源握在手中,秦人便早一日安心。
对于自己马上就要从魏国人变成秦国人一事,一些年轻的黔首茫然不知所措,一些年长者却习以为常。
乱世之中,便是如此。对于各国国君而言,今日你强大了,我向你割让城池,明日我强大了,我攻城略地。小国不断地消失,大国的版图不断发生变化。
像这批即将成为秦人的魏国黔首一样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便如无根的浮萍一般,随波逐流。兴许下一刻,就被抓去打仗或者修长城、挖沟渠了,兴许明日一睁眼,国便亡了,兴许后日,他们的国君便将他们连人带城池送给了别的国君……
就如此刻,明明他们今日还在为魏国而战,明日便成了秦国的士兵了。
他们究竟是魏人,还是秦人?又或者,他们只是一批随时能够被送出去的资源?
在这样动荡不安的环境下,许多黔首都对自己所在的国家缺乏归属感。
他们只关心,在国君的统治下,他们能否活下去。若是活不下去,他们便要拖家带口地逃离此地,哪怕在逃亡的过程中,同样会有很多人倒下。
当嬴政带着他的大军来接管这块本属于魏国的地界时,他们在底层黔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
这种状态的“顺民”,该是符合统治者心意的。
可不知为何,看着这些黔首眼中毫无光亮的模样,嬴政仿佛也受到了他们的影响,眼底和心中都染上了些许阴霾。
这是他第一次作为“公子政”,近距离和这些黔首们进行接触,也是他第一次将这些像是脚边砂砾一般不起眼的黔首看在眼中。
第30章
嬴政的失神太过明显,明显到,王贲都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王上……”王贲担忧地看向了站在自己前方的秦王。
“寡人无事,只是,寡人第一次发现,这些黔首……”并不只是沉默的背景板。
嬴政向来不把黔首放在眼中,他的这种失态,也被赵高解读为他不乐意看到这些卑贱之人。
于是,赵高走上前去,打着嬴政的名义命人驱赶这些黔首,态度十分粗暴。
他这趾高气昂的样子,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平日里在嬴政身边是何等顺从。
面对眼前杀气腾腾的大秦锐士,黔首们都惊惧地缩在了一边,其中有一名老妪,因为腿脚不方便,在仓促躲闪间,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嬴政本该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以往,这一幕只是不会发生在他的眼前。
但今日,不知为何,他感到,这一幕有些刺眼。
“赵高!”嬴政微微提高了声音。
前方的赵高立刻回过头来,一脸谄媚地看着嬴政:“王——公子又何吩咐?”
“此地刚刚归入我秦国管辖范围,行事不要太过粗暴,否则不利于我秦国的管理。”
“是。”
赵高虽不明白嬴政为何会突然对底层黔首生出了些恻隐之心,但还是遵循嬴政的命令行事。
嬴政的意志,就是秦军的意志。
接下来,秦国士兵们对待这些黔首的态度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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