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蔚然不知为何有些做贼心虚,“我、我、我、我出来丢、丢垃圾。”
“怎、怎么你、你也被我传染成结、结巴了。”
蔚然:“我、我、我没、没有。”
“……”说完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
脸上有点婴儿肥的可爱男孩看着他笑了笑,看向蔚然手中的咖啡杯,“房间的垃圾桶满了吗?我帮你丢了吧。”
蔚然心中一惊,拒绝道:“没事,我、我我还还还没喝完。”
他很少撒谎,也不会撒谎。他从来没想到在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上,他会说出欺骗人的话,他觉得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僵硬。
“我回房间了。”于是他突兀地结束了对话,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暗香有些疑惑:“没喝、喝完那是出来丢、丢啥啊,你手、手上只拿着这、这个呀。”
好在他没多想,摇了摇头继续回房间拿耳机。
蔚然只觉得做贼心虚。
也许是住在庄亦楠房间太久,蔚然回到自己的房间居然觉得有些陌生。他环视了一圈,原本想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但怕打扫卫生的阿姨看到以为是垃圾顺手丢了,于是把抽屉打开,把码放整齐的物件们取出来,给这个朴素的纸杯腾了一个位置。
蔚然在收纳东西的时候像有强迫症似的。田筱萱之前看到他的抽屉里每个物品都卡得严丝合缝,甚至数据线的插口都要朝着同一个方向,就吐槽道:“你的数据线是要去军训吗?”
一丝不苟的抽屉,就像蔚然一丝不苟的人生。
而如今抽屉被打乱了。
蔚然看着变得不再整齐的抽屉,不再像过去一样会觉得浑身难受,反而有种一身轻松的感觉。
他怕残余的咖啡液会把纸杯弄得发霉腐坏,便在房间的洗手间里把杯子洗干净,又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把水分擦干净,这才重新放进了抽屉里。
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行为幼稚且没意义,可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他情不自禁地就是想收集和庄亦楠有关的一切。
这个普通的一次性纸杯,仿佛一个烙着庄亦楠名字的甜蜜回忆。
做完这些,他才再次回到庄亦楠的房间,在他的床上躺下。打开手机,这才发现庄亦楠已经借着账号的情侣关系,直接进了他的游戏房间,正拉长嗓子喊他:“蔚——然——你人去哪里啦!”
蔚然连忙“诶”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但又在想睡着了怎么没退游戏。”庄亦楠嘟哝道,“喊了你好久啦,你再不理我我就要去打巅峰赛了。对了,你不打巅峰赛吧?”
“我在等你双排。”蔚然道,“你开吧。”
这把他们匹配到的下路双人组似乎也是双排的,瑶打字道:“我前男友真的很过分。”
庄亦楠“哦?”了一声,对直播间的水友们说:“有瓜吃?”
瑶刚好又发一句:“你们男的是不是永远都来者不拒。只要送上门的不丑,都会忍不住。”
马可波罗回复道:“那是他们。”
瑶瑶追问:“那你呢?”
马可波罗:“丑的我也忍不住。”
瑶:“……”
马可波罗:“骗你的啦,其实男的我也忍不住。”*
“男同。”蔚然听见耳机里传来庄亦楠低低的笑声,“这人好恶心啊。”
他笑的时候,蔚然总是下意识跟着他一起笑——可是这次,蔚然嘴角的弧度刚提起,他忽然愣住了。
庄亦楠的“好恶心”指的是什么?
刚刚咖啡带来的温暖熨帖一下散去,他如坠冰窟。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结了,他只能僵硬地操作着手上的英雄。一整把游戏,他都因为心里想着事沉甸甸的,本就话少的人更显得惜字如金。
推对面高地的时候,庄亦楠似乎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挑了一条很可爱的弹幕念道:“特别特别讨厌蔚然然!明明醒着为什么不直播,还要我去队友直播间抓人!”
他似乎是觉得“蔚然然”这个称呼很可爱,又带着笑意重复了一遍:“蔚然然。”
隔着屏幕,蔚然都能想象得到他笑着的样子——英俊的脸上薄唇勾起,左边的酒窝露了出来,表情看上去人畜无害。
粉丝眼中的他看上去很乖,眼神又清澈明亮,像只聪明听话的阳光开朗小狗。
但小狗看上去再单纯无害,在工作时,总是喜欢趴在主人腿边撒娇的小狗摇身一变,也能成为让人敬畏的猎犬——庄亦楠身为队长的一面亦是这样,一丝不苟、细致入微、敢作敢当。他总是能洞见症结,用最快的方式察觉到队伍里的问题,并根据每个队员不同的性格有针对性地为他们解决。
只有在面对自己时,他看似温和无害的外表下顽劣的一面才会展露出来。之前是喜欢激怒自己、骗自己,现在是逗自己、诡计多端地抓紧机会贴一下自己。每次看到冷淡自矜的蔚然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就会露出这样的坏笑,然后凑过来或揉揉蔚然的头发,或没骨头似的搭在蔚然肩膀上。
蔚然被他温水煮青蛙得太习惯,曾经奉如圭臬的“保持距离”也忘到了九霄云外。
久而久之,他忘记提醒自己——只有直男才会像庄亦楠这样吧。
直男才会随手就给同性发来情侣邀请,直男才会没有丝毫犹豫地就让同性和他睡一个房间,直男才会动不动就和同性有身体接触……一桩桩、一件件,两人曾经所有亲密的瞬间,都成为蔚然心中用来验证这个结论的“铁证”。
自己觉得暧昧,在心里默默觉得害羞的时候,实际上只是庄亦楠这个直男的“天然撩”属性吧。
那些美好得被他回味过无数次,已经镌刻在他灵魂深处的甜蜜回忆,此刻从另一个角度看来,居然只是长期孤寂的人干渴之下用来饮鸩止渴的海市蜃楼。
可能一切都只是因为,他实在太想要一个亲近的人了——比严格的父母更温柔的,比亦敌亦友的权威更简单的,比同事关系的队友更私密的,真正和他的肉体和灵魂都亲近的人。
他越想越觉得难过,心里像坠着铅球,沉甸甸地把他拉进无尽的深渊。那些隐秘的希冀,才刚刚萌芽,就已经被告知只不过是见不得人的奢望。
不知是心里的酸涩感,还是用以提神醒脑的咖啡发挥了作用,蔚然觉得一点都不困了。他便干脆给庄亦楠说了声让他先开巅峰赛,自己起身下楼,打算开电脑补一下这个月的直播时长。
走到训练室门口,他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门口的垃圾桶里,此时正躺着十几个一模一样的纸杯。
这一款被大家毫无留恋地丢弃的普通纸杯,刚刚被他视若珍宝地收进抽屉里。
他如履薄冰地收藏它,就像收藏一个由幻觉和自作多情堆砌出的梦。
他的脚像被黏在地上似的,沉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训练室里,十七的笑声传出:“谢谢队长请我们喝咖啡。”
单单:“这家咖啡真的好好喝,但是一杯好贵哦。我想喝好久了,队长破费了!”
训练室里吵吵嚷嚷,队友们还在说些俏皮话,可蔚然却觉得自己仿佛被隔离在了一个察觉不到任何喜怒哀乐的冰冷结界,所有声音都离自己远去。
庄亦楠会发现他困了,所以给他买咖啡——可是他也会给其他人买。
庄亦楠会在他难过的时候安慰他——可是他也会安慰其他队友。
庄亦楠会在他受到不平待遇的时候公开维护他——可是其他队友委屈的时候,庄亦楠也会这样做吧。
他理解的“偏爱”,可能只是队长的“责任”。
就像这杯咖啡一样。
他以为的所谓独一无二,原来只不过是属于别人的顺水推舟。
【作者有话说】
瑶和马可波罗的对话好像是在一个搞笑帖子还是搞笑视频里看到的,但是翻来翻去都找不到出处了TT如果知道出处是哪的家人们可以提醒我一下,我再补上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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