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睁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却只能像是播放电影一样出现几张特写:泛红的眼角、从白瓷一样的脸上流下来的眼泪、因为压抑声音微微滚动的喉结和被液体打湿了一点泛灰的衣领。
那个人周身散发着冰凉的气息,仿佛夏天的人看到了冰水,庄亦楠觉得舒服了一些,便朝那人走去。
可离他越近,那炎热的感觉却更明显,仿佛是用冰块把他点燃了一样。
热得再也受不了,庄亦楠感觉自己的头要爆炸了,猛地坐起来——
环顾四周,依旧是自己熟悉的房间。
按亮枕头边的手机,此时还是凌晨五点多。
暖气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让室内的温度持续升温。
原来只是做了一个梦。
庄亦楠松了口气。
刚刚是梦到了什么来着?只记得很憋屈很难受,想发泄出来。除此之外,好像是有一个人在哭?
不过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调整了一下被子,想继续入眠,两腿之间的粘稠却让他脸色一僵。
往自己身下看了一眼,灰色的内裤外已经蔓延出一些深色的痕迹。他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身去换裤子。
一边洗弄脏的内裤,他的脑海中情不自禁回想刚刚梦境的内容。
他最近老是梦到相似的梦——炎热的黑暗中,他听见一个人在小声地哭泣。
世界一片阒静,黑黢黢的,在散发光芒的只有那个正在哭泣的人。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朝那个人走去,就像海洋中迷途的人驶向指引方向的灯塔。
那个人朝他伸出手,他犹豫地和他十指相扣,却在那一刻惊醒——就像所有任务已经完成,没有了遗憾似的,梦境就在这一刻结束。
可令他烦恼的是,几乎每次醒来他身下都是一片潮湿。
庄亦楠叹了口气,别的十九岁男孩梦遗都是梦见喜欢的女神,自己梦见的是啥啊?
潮湿的黑色刘海、坠着水珠的睫毛、微微上翘的单眼皮眼睛和颤抖的喉结……等等?喉结?
凌晨五点正在忍着瞌睡洗内裤的庄亦楠像被雷劈了一样。
喉结?
为什么女人会有喉结?
他正呆立原地,却听见有人敲门,他放下内裤,去开了门。
不速之客是住他房间对门的邻居。
蔚然站在门口,似乎是刚醒所以头发有些凌乱,一撮呆毛竖在脑袋中央。他按了按眼睛,眼尾泛着被指节揉出来的红:“我看到你灯亮了就想问问你,你房间的暖气是不是也出问题了?”
“是啊,”庄亦楠不知为何,眼睛死死盯着蔚然微微滚动的喉结,心不在焉地说,“热得我快爆炸了,打算一会儿开窗通通风。”
“啊,你房间暖气是很热吗?我房间是暖气停了。”蔚然咳嗽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很冷。”
似乎是庄亦楠的房间很暖和,庄亦楠又已经做出了请进的手势,蔚然想都没想就往里走了两步。鼻腔翕动了两下,蔚然的脚步忽然顿住,耳朵猛地红了。
怎么,我房间暖气的效果这么好?这么快就热得脸都红了?庄亦楠有些奇怪。
他还在腹诽,却见蔚然瞪他一眼,逃也似的出了他房间,把门带关上,只留下一句:“我先回去了,晚安。”
怎么一惊一乍的?
庄亦楠还在回味他瞪自己的那一眼,摇摇头准备去接杯水喝。再回到房间的时候,他面色一呆。
他知道蔚然刚刚逃走的原因了。
或许他自己长期待在房间里所以闻不出来——此时房间里充斥着石楠花的味道。
庄亦楠重重地闭上了眼,尴尬的情绪油然而生。
刚刚蔚然不会以为我在房间里……干些少儿不宜的事吧?
冤枉啊!
但情不自禁地,庄亦楠回味着蔚然刚刚仓皇而逃的样子,心上冒出一句话:他脸红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要是能经常脸红就好了。
第二天,六名选手和教练团队早早地坐上了去比赛场馆的小巴士。
庄亦楠上车的时候看了蔚然一眼,不知道和坏了的暖气有没有关系,蔚然很明显的没睡好,眼底下浮着深青色。
庄亦楠环顾一下四周,见司机上厕所去了还没到,留下一句“我马上下来”又噔噔噔地上了楼。
单单边上车边道:“队长干嘛去啊。”
“可能什么东西忘拿了吧。”十七随口说。
昨晚凌晨五点被冷醒后,蔚然后续很难再入眠,回到房间闭上眼睛打算浅浅地再睡会儿,接踵而至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噩梦。
很多人在没睡好的时候呼吸会变得急促,心跳也会很快,蔚然显然也是如此。他靠在巴士的座位上,感受到焦虑的情绪又卷土重来,脑海中近乎强迫地一遍又一遍回顾一些英雄的玩法、操作的细节。
他还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又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这在以往会让他更加焦虑,然后进入更焦虑更有躯体反应、更有躯体反应更焦虑的无解死循环。
可这次蔚然打断了自己习惯性往坏处想的思路。
他想起庄亦楠对他说的“不要向前看,也不要回头看,你只需要活在当下”。
活在当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塞进了嘴里。闭上眼睛,冰凉的气息将他淹没的同时,他开始深呼吸,同时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去想前几天和霜白双排、和队友打训练赛的那些开心的瞬间。慢慢地,心情变得舒缓起来,心跳急速跳动的躯体反应也有所好转。
和以往的每次比赛一样,消失在还没发动的巴士上慷慨陈词说些鼓舞士气的话:“WAN在K甲的时候就经常被我们爆杀,你们不要浪,稳扎稳打!今天这分是稳稳拿下的昂!”
“今天这分是稳稳拿下的”这句话又戳中了蔚然的敏感点——倘若在K甲都能赢,今天却输了,那肯定就是我的问题了……可我现在这样的高度紧张中,真的能够有好的竞技状态吗?
这样的想法才刚刚冒头就被他按了下去,可刚刚才好转的躯体反应又卷土重来。
手又开始颤抖了。
他数着节奏深呼吸,颤抖地吐出一口气。
他一遍一遍对自己说:不要想着症状直接消失,等会儿一把一把慢慢来……不要想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你先把现在的事情做好……
这么想着,他一边因为喘不上气而粗喘着,一边却开始调出iPad里自己早就写好的打WAN的文档,里面清晰的记录了WAN中单下意识的各种游戏习惯:四级会和打野固定抓发育路,帮他们队伍的射手大爹建立优势;即使有线权,中单也会习惯性从自家Buff草绕过去,而不是走河道……
甚至在名字叫《WAN》的文档里,不止中路选手的打法,甚至记录了其他位置的固定公式:他们辅助只要是硬辅,一出奔狼(*用于加速的主动辅助装)就会来强开;上单承担了队伍的抗压位,打团的时候也往往是他先卖破绽,队友再接团……
明明感觉自己已经头晕得天旋地转了,他还是在坚持着查资料——是不是现在做得多一点、再多一点,对于未来的焦虑和不安就能够少一点?
因为不急着让躯体症状消失,反而症状慢慢减轻了。
巴士司机上完厕所回来了,打燃了发动机。
在关门前,庄亦楠挤上了车,气喘吁吁地问消失:“等了多久了?”
ECW的基地比较破旧,是没有电梯的,所以庄亦楠才喘得那么厉害。
“刚刚好。”消失递了张卫生纸给他擦汗,“刚刚怎么又上去了?”
庄亦楠笑了笑,露出左边的酒窝:“忘了拿东西。”
他到蔚然前一排的位置坐下,想转过身和蔚然说什么的时候,站在路边刚刚吃完面包的贪吃鬼单单顶着一头红发强势在过道半蹲下来,挤在蔚然身边,阻碍了庄亦楠看向蔚然的视线。
单单看向蔚然的iPad页面,震撼道:“我草,你不会是在研究WAN吧?”
“啊。”蔚然有些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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