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有些凄惨地笑了下:“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了,所以说,就算要转会,我们也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对吗?就像你和DAC之前的队友那样。你不用因此刻意疏远我。”
前两天,蔚然对他说,和他疏远并不是因为刚转会时的那些误会,还在生他气的缘故——所以庄亦楠立刻又替蔚然找好了第二个和他疏远的借口。
蔚然听着,心里传来一阵痛楚,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他太聪明还是太傻。
“我希望,就算我们未来有一天天各一方,也能有东西代替我陪着你。”庄亦楠话锋一转,又说回Every来之前的那个话题上,“所以,收下那支笔吧,至少他能代替我陪着你,在纸上写下我缺席的每一个晚安。”
“……”庄亦楠眼中的伤痛太过于明显,蔚然又一次在心里产生这样的念头:如果我不是个同性恋就好了,如果我不喜欢他就好了,这样就能心无旁骛地做他的好朋友,问心无愧地回应这份沉甸甸的感情。
可是他问心有愧。
他是一个在感情里非常得寸进尺的人,实在没办法扮演一个合格的朋友……如果真的把自己的想法摊开来告诉庄亦楠,他会被吓得退避三舍的吧。
到时候普通的队友都做不成了。
他只能摇了摇头:“可是那支笔实在太贵重了,都快赶上你半年工资了吧。要不……你换一支笔送给我吧。”
“……”庄亦楠最终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招手让服务员来埋单。蔚然没抢过他,只好让他付了钱。
把Every送到了定好的酒店,黄毛小子立刻晕乎乎地抱着被子,睡得昏天黑地,房间里回荡着他的鼾声。
庄亦楠去洗手的时候,蔚然随手瞄了一眼他随手放在桌子上的账单,立刻拿起来核对:谁能想到这餐饭居然吃了快六千!
就算点了帝王蟹,也不至于这么贵吧?
等庄亦楠从洗手间出来,他立刻问道:“这个账单是不是算错了?”
“没算错。”庄亦楠在桌上拿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同时回应道,“你刚刚不是说这家店好吃吗?老板说现在做活动,充5000能送1500,我就给你的手机号注册了个会员。你下次来吃报手机号就行了。”
“……”蔚然凝噎。
庄亦楠永远都是这样,私下去联系小沛是这样,给他送几十万的生日礼物是这样,默不吭声地帮他往卡里充钱也是这样。
蔚然慢慢站起身,步伐因为酒精而有些踉跄。他靠在桌边,试图稳住自己的身体:“为什么啊?”
似乎是因为心中的情绪太激荡,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比平时大了一些:“为什么你充了钱也不告诉我啊?”
庄亦楠似乎有些困惑蔚然为什么看上去有些生气,解释道:“一下子忘了告诉你了,我想着回去再给你说的……再说,你下次来吃的时候不就知道了么?”
蔚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茫然和无助,胸膛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着。
要不是之前几次他表现出对同性恋的下意识排斥,他都忍不住要自恋地怀疑,庄亦楠是不是喜欢自己了。
可听到同性恋下意识就说“恶心”的人,又怎么会明白自己复杂的感情呢?
所以……我不值得啊。
他看着酒店白炽灯下,庄亦楠明澈透亮、微微带着疑惑,却依旧无限包容的眼睛,心底的爱意扭曲变形,甚至觉得自己都要恨起他来。他恨庄亦楠的体贴,恨庄亦楠的大方,恨庄亦楠的细心。
他越好,就越衬托得自己越阴暗,越衬托得那些对队友不可告人的心思及其龌龊。
他恨庄亦楠只用短短几天,就能让他努力了几个月才坚持住的决心轻易动摇。
每当庄亦楠对他展现出关心和温柔时,他的心里都会泛起一阵温暖的涟漪。然而,这种温暖很快就会被理智的冷水浇灭——他恨庄亦楠,不是因为庄亦楠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庄亦楠的好,让他永远无法彻底放下这段注定无果的感情。
他像是陷在一片沼泽地里,越努力地想要往外爬,却被淤泥吸附得更深。
此刻,在酒精的刺激下,蔚然平日里那冷静与矜持的面具被彻底击碎,他的情绪骤然被点燃。他高高地仰起头看着比他高小半个头的庄亦楠,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愤怒:“你凭什么绕过我自己做决定?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什么事都是这样……”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力量。平时那份冷峻的自持此刻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无奈。他的手指紧紧握拳,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失控。
Every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晕晕乎乎地站起来,对庄亦楠赔笑道:“他平时不这样啊……可能是喝醉了。小庄队长你多关照点,不好意思!”
他一步一趔趄地走到蔚然旁边,轻轻晃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然子,你犯什么病啊?人家给你充钱你怎么还凶他!我要是你队队长我得委屈死了!”
企图醉鬼说了一句人话已是难得,Every下一句很快就不正经了:“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让小庄队长给我充500,我给他嗑一个响头。”
“V我500,我能卖身给你,嘿嘿……”
“哎哟,头好晕……”Every刚站起来几秒,又倒在了床上,总结陈词道,“然子,你这是在犯什么病啊!”
下一秒传来鼾声,他又睡着了。
蔚然不想打扰他休息,给酒店前台打电话替Every预留了叫醒服务,就和庄亦楠出了门。
酒店外面下了一点小雨。
这里离基地不远,蔚然懒得买伞,便孤身一人走到了雨中。
酒精撕碎了他平日里刻意维持的“疏远又体面”的面具,他像是一个莫名其妙闹脾气的小孩子,故意没有等庄亦楠,把他远远甩在身后。
他在路边踩积了清澈雨水的坑,把水洼里倒映着的明亮月亮踩碎,丝毫不顾飞溅的水珠把裤子打湿。
雨越下越大,雨滴急促地从天而降,迅速浸湿了他的衣领和肩膀。细密的雨丝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包围。他今天穿的白色丝质衬衫,被打湿的薄薄布料贴在他的手臂上,隐约能看见下面凹凸不平的伤痕。
蔚然用左手手掌捂住右手手臂的疤痕,一个人径直往前走。
忽然间,头顶的雨停了。
蔚然顿住了脚步。
他回过头,看见庄亦楠正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手中撑着一把伞,默默地为他遮挡着倾盆大雨,眼神温暖又坚定。
他的伞更多地向蔚然那边倾斜,以至于他自己的后背已经被雨淋得湿了一小片。
蔚然刚刚踩水坑时,把他的裤脚也打湿了,但他并没有说任何阻止的话。
——好像只要蔚然开心就行,至于他自己,怎么样都好。
有一滴雨水从伞檐坠落,刚好滴落在蔚然眼下,仿佛一道泪痕。
蔚然喉咙微微哽咽:“别跟着我。求你了。”
庄亦楠沉默地站着,伸出手,用手掌捧住他的脸,大拇指轻轻替他擦掉那滴水珠,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什么名贵的宝物。
“你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和动作一样轻柔,“或者说,我到底怎么了?”
“是我哪里没做好吗?”
蔚然怔怔地看着他——好像不管自己做出多么不合常理的举动,庄亦楠都会努力地帮自己找借口。
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朝脑袋涌去,他的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觉得自己终于无法再压抑那深藏已久的心声:“Every刚刚说‘你这是在犯什么病’——说实话,我自己也想知道,我究竟在犯什么病?”
“庄亦楠,你真的想知道吗?”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声音缥缈地传到庄亦楠耳中,“我敢说,你敢听吗?”
答案呼之欲出,他想,自己努力维持的天平,好像终究要被打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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