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摆满了菜肴,何燕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触及到他的目光有些无措,而后温婉地笑了一下:“小景,诗韵,洗手吃饭啦。”
她长相清丽,从不画很浓的妆,只是简单地扎个低马尾,就有一种贤妻良母的感觉。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似乎没怎么变过。
尤其是她的侧脸,像极了他逝世多年的妈妈。
江景别开脸,眉心蹙了一下,忽然有种想拔腿就走的冲动。
但毕竟是亲爹,他刚有这个苗头,江政就察觉出来,摁着他的肩膀走到餐桌,亲手拉开椅子让他儿子坐下去。
“吃饭吃饭,菜正热乎呢。”江政安顿完他,接着把何诗韵招呼到身边,对还在忙活的何燕说:“差不多就行了,先吃饭吧。”
江景去洗了个手,回来发现自己碗里全是各种他爱吃的菜。他没做声,拿起筷子夹了几口。
饭吃到一半,江政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他一喝酒话闸子就关不住,又开始念叨:“小景啊,这些菜都是你何阿姨亲手做的,怕提前做好凉了你不吃,特地加热温着,你快尝尝怎么样,是不是跟你妈做的差不多?”
前面的话还算正常,最后一句一说出口,别说是江景,何燕都惊了一下,忙打断道:“你爸喝多了就这样,小景你别听他的,想吃什么吃什么。”
江景放下筷子,连应付的心情都没了,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厌烦。
“我吃饱了。”他说。
“别啊,你才吃了几口怎么能饱?”何燕连忙站起,想去拉住他,被江景轻易地避过去。
江政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以为他又要闹不痛快,一拍桌子道:“你上哪去!这是你家,你今晚哪都不许去!”
江景冷笑一声:“这是你家,不是我家,少管我。”
说完,猛地甩上门,扬长而去。
“这个混蛋!”
江政噌地站起来要去追,被母女俩拦下,好好说了一大通,他才恍然明白过来是自己惹了儿子。
-
“嗡……”
江景快步走在人行道上,挂断了一个又一个江政打来的电话,最后烦不胜烦地摁了关机。
天色已晚,华灯初上,各家灯火通明,玻璃上晕出温馨的光晕。他在冰冷的黑夜中等了十多分钟,才拦下一辆出租车。
司机问他去哪,江景本想直接回他的出租屋,话说出口却变成了:“朗园。”
朗园就是他经常去的那家酒吧,这个点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江景一肚子火慢慢平息,莫名回想起昨天在酒吧门前的那一幕。
找茬的那个是校外小混混,上个周因为不长眼踩了江景的鞋,被他狠揍了一顿。虽然江景最后打赢了,但也挂了不少彩,额角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估计是小混混怀恨在心,又碰巧在酒吧门口撞见他,要不是有人解围,他这时候应该在住院。
最近真是晦气,哪哪都不顺心。
江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段路离酒吧还有一段距离,车身轻轻摇晃,窗外流泻而过的灯光晃得人眼花。
江景的眼皮渐渐合上,细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映出一小片阴影。
……不知道那个男人还在不在。
临睡前,他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的想法。
第4章 小朋友
到酒吧的时候已是深夜。
比起外面的静谧寒冷,酒吧里可以说是热闹非凡。
季殊容一回来,鸡尾酒的营业额直线飙升,吧台前围满了人,好一会才慢慢散去。
他今晚穿了一身灰色休闲服,头发温顺地垂在耳后,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更加温和。他熟练地往雪克壶中倒酒,左手握住摇晃了几下,调了一杯玛格丽特。
酒杯上没有多余的装饰,液体透明,看起来像是饮用水。
季殊容姿势悠闲地靠在桌边,慢悠悠地品着酒。
门外是空旷的马路,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被淹没在冷风里,附近居民楼的窗户被暖黄分成一个个方格,漆黑的夜空零星闪烁。
酒吧里则是与外面完全不同的景象,喝酒的,聊天的,吵闹的,连带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激起大脑皮层一阵阵的兴奋。
吧台这边相对安静一点,季殊容一个人喝完酒,安静地看向不远处的喧嚣。他眸色比别人要深,黑沉得像是深渊,笑的时候里面波光温柔,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原本闹哄哄的环境被一阵动静打破,最里面的卡座起了争执,周围人纷纷侧目,喧闹声小了很多。
杨潇急忙跑过去,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揪着服务员不撒手,凶相毕露地咆哮着:“你们这的酒有问题!我女人喝了一直吐,现在快晕过去了!你们老板是谁,让他给我滚过来!”
沙发上瘫坐着一个女人,面色苍白,已经说不出话了。
杨潇一惊,走上前赔笑脸:“大哥有话好好说,我们这的酒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这点我敢保证,这位女士应该是喝多了,或者本就身体不好,跟酒没关系。”
“少他妈放屁!”男人猛地一推服务员,伸手拽过杨潇,一记拳头眼看就要落下。
突然一道人影出现,骨节分明的手护住杨潇的头,劲瘦的手臂用力一挡,男人身形不稳,踉跄了一下。
杨潇趁机挣脱,又吓又气,脸色红润不少。
季殊容瞥他一眼:“没事吧?”
杨潇摇摇头,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他妈的!”
那男人显然被激怒,抄起一个酒瓶狠狠砸过来,被季殊容一脚扫开。
“小心!”
人群中一阵惊呼,酒瓶“砰”一声砸在墙上,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男人明显是喝醉了,脚步虚浮但出手狠戾,手脚并用撂倒了两个保安,像是瞅准了季殊容,一拳一脚袭向他,目眦欲裂的模样有些骇人。
季殊容动作迅速地避开,疏忽间胳膊被一块碎玻璃划出了血。
杨潇吓得失声:“老季!”
血瞬间染红了衣袖,季殊容眉头狠狠一皱。
下一秒他掀了掀额前的头发,眉宇间一贯的笑意消失不见,抬腿就往男人膝盖处狠狠一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完全冷了下来。
旁人可能不知道,但稍微熟悉季殊容的人,或者之前酒吧的常客多少都见过他打架的样子。
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时不时就会发生冲突,保安也只能勉强维持秩序,季殊容不动手则已,一动手谁都招架不住。他练过几年拳击和散打,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
警察很快赶到,闹事的被强制带走,杨潇也跟着去了警局,临走前不忘给季殊容打个120。
“不用。”季殊容说,“不严重,消毒水抹抹就行了。”
杨潇不信,亲眼瞧了瞧,伤口确实不深,就是看着吓人。
“不严重也包扎一下,别逞强。”杨潇仍不放心,回头嘱咐了一句,没留神撞上了别人:“哎呦不好意思……哎?”
江景站在门口,看看警察再看看他,默了片刻问道:“你这是犯了什么事?”
杨潇一噎,懒得跟他解释,跟上警察走了。
酒吧不久又恢复了原本的气氛,服务员正在收拾满地狼藉。江景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身后不远处有两个年轻人还在谈论刚才的场景。
“那个人是谁啊,打架这么狠?”
“好像是调酒师,叫季什么来着,看着不像是会打架的,没想到这么厉害。”
……
刚才是那个男人在打架?
江景看着地板上尚未清除的血迹,眼睛眨了眨。
还打到见血了?
他想起昨晚那人一脸笃定地说“你打不过我”,当时江景多少有点嗤之以鼻。毕竟那人从外形上看更像是搞艺术的,打架斗殴这种不太上台面的事,怎么看怎么跟他不搭。
江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昨天喝酒喝伤了,难受了一天,实在不想再遭那个罪,正犹豫点果汁还是点汽水,忽然看见一道人影向吧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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