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江景想。
劫后余生,还能看见心爱的人,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下一秒熟悉的臂膀将他紧紧抱起。
季殊容发着抖低下头,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小景……”
江景的意识正在逐渐剥离,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尝到满嘴苦涩的湿意。
季殊容下巴上蹭了他身上的血迹,手掌堵住他脖颈上的伤口,颤抖道:“别怕,小景,别怕……”
紧跟着冲上来的医护人员把两人拉开,季殊容茫然地站在一旁,看着江景被抬上担架。
现场嘈杂一片,冯华也被抬走,秦晔带着手下进了工厂复勘。被押解的冯源疯了一样撞开扭住他的警察,重心不稳地摔在地上,因为手被拷在背后,只能拼命往前蠕动。
“哥……”他的嗓子已经坏了,只能发出战栗沙哑的气音:“哥……”
他一声声地叫着,再也听不到回应。
许劭跟杨潇张望着挤出人群,终于在救护车旁看到了季殊容的身影。
“哎呦,你可真是……”杨潇叹着气跑过去,瞥见他沾了一身的血迹,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季殊容跟着上了救护车,失魂落魄地盯着江景苍白的脸。
医生处理完江景的伤口,抬眼见他脸色不对,忍不住问道:“您是不是哪不舒服?”
“没……”
话还没说完,季殊容两眼一闭,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第67章 寒冬
江政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抢救室亮着红灯,走廊里灯火通明。
他原本也是想赶去现场,但情绪不稳,一出门就撞了车,一系列程序走下来,什么都晚了。
季殊容没有生命危险,醒来之后就被安顿在病房里。
杨潇怕他担心江景的情况,撒谎哄道:“小景已经没事了,你先睡会,醒来就能看见他了。”
季殊容纹丝不动,只是睁眼看着天花板,瞳孔涣散没有焦距。
杨潇试探着在他眼前挥挥手,季殊容还是没有反应。
他之前也会有不理人的情况,但现在这幅无动于衷样子还是头一次见,杨潇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摁了床头的呼叫器。
空荡的病房一下子被填满,医生检查一番,皱眉道:“外伤基本痊愈,生命体征无任何异常,患者是否患有心理疾病?”
杨潇点头:“有抑郁症。”
“哦,怪不得。”医生看着病床上木头人一样的季殊容,说:“这种状况应该是亚木僵,他能听到我们说话,但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做出反应。这已经是很严重的抑郁了,建议尽快将患者送到更为专业的精神病医院进行治疗。”
医生走后,杨潇仍愣在原地。
他走神的时间有点长,连江政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知道。
“他……”江政看向季殊容,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愕然。
杨潇回过神,胡乱抓了抓头发。他跟着季殊容一路奔波,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过,整个人极度疲惫,眼里布满红血丝。
“你都听见了吧。”
杨潇嗓音沙哑:“是不是挺吃惊,看起来挺正常的一个人,怎么会得这种病?”
江政已经收敛了神色,一言不发地站在门边。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怎么能对他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杨潇憋在心底的情绪有点压不住,噌噌往外冒火。他原本想把那些重话都还回去,又蓦然想到对方是江景的父亲,立场不同,悲欢自然不同。
“算了……”杨潇颓唐地坐在椅子上,没再抬头,“他的病不能再拖,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这里,你别给小江转学了,来年就要高考,万一转学后跟不上,不是白费力气么。”
许劭很快带着心理医生赶过来,江政退到门外,依稀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对话声。
“国外那家医院我已经联系好了,那边建议他直接过去进行封闭治疗。趁他现在还没完全进入到木僵状态,尽快收拾一下吧,越早过去越好。”
“他需要在那边待多久?”
“这个就说不准了,不过看他现在的情况,少说也得一年半载吧。”
“那我现在订机票。”
“先等等。”许劭摁住杨潇的手,叹道:“小江还没从抢救室出来呢。”
门外江政听了这话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忽然没了继续听下去的欲望,抬脚朝抢救室方向走去。
何燕跟何诗韵坐在长椅上,直勾勾地盯着手术室紧闭的门,时不时低头抹一下眼泪。
抢救室的红灯不知亮了多久,骤然熄灭的时候江政还没反应过来,焦灼不安的何诗韵第一个冲过去。
“医生,我哥哥怎么样了?”小姑娘哭得双眼红肿,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医生摘下口罩舒了口气:“你哥哥没事,血已经止住了,幸好没伤到大动脉,那刀子要是再往前递一下,可真就救不回来了。”
说完,昏迷不醒的江景被推了出来。
他脸上的伤口都被处理过,青紫一片,看起来惨不忍睹。
铁轱辘在光洁的地面上碾过,围在病床边的人影重叠在一起,脚步错乱地进了病房。
江政在门外停下脚步,心里倏忽浮现一个莫名的念头。
——他真的做错了吗?
季殊容即将出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江景不会再见到他。
事情正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江政却有些茫然。
他只不过是为了儿子好,强制性地把两人分开,却间接害得江景遍体鳞伤,害得季殊容病情加重。
如果他提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那么当初在医院,他还会那样不顾一切把江景拽走吗?
江政回答不上来。
他低头靠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鬓角的白发有些凌乱,像是一下子老了很多岁。
-
秦晔到医院已经是第二天了。
冯华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在特殊病房接受治疗。冯源伙同毒贩实施绑架,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目前已被刑拘,具体判多少年还要等结果。
秦晔说:“冯华无期,冯源十年起步,我问过了。”
“罪有应得。”许劭说。
“他这是……”陆宴站在秦晔身旁,皱眉看着坐在床上的季殊容。自从他们进了房间,季殊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说话也不动作。
许劭俯身帮他把滑下来的被子往上盖了盖,低声说:“病情又加重了,明天就带他走,去国外治疗。”
陆宴紧皱眉头:“怎么会这样?”
“昨天他非要去抓捕现场,路上就开始犯病,小江被救出来之后就晕过去了,醒来就这幅样子,不说话,也不吃饭。”许劭说着又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没别的办法了,小江还不知道这些事,等他醒来你们好好跟他说,别让他太过担心。”
陆宴看向桌子上还在冒热气的粥,开口道:“一口饭都不肯吃吗?”
“怎么劝都不肯张口,只能靠输液了。”许劭朝摆在地上营养品扬扬下巴,说:“这些拿去给小江吧。”
窗外天色阴沉,病房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头顶上的白炽灯发出微弱的嗡鸣,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护士拿着新纱布来给季殊容换,惊呼道:“怎么又流血了,手指也有伤口吗?”
秦晔跟陆宴正要走,又顿住脚步问道:“他的手怎么了?”
“自己弄的。”许劭帮着撸起季殊容的衣袖。他瘦了很多,手臂上凸起的血管清晰可见,掌心抹了药,伤口狰狞。
陆宴愣了片刻,莫名一阵鼻酸。
沾满血的纱布被换下来,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陆宴不忍心再看,拉着秦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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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静悄悄的,隐约能听见病房里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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