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衣服很单薄,站在江景的角度能看见他冻得通红的手。
“行了行了,上午没有要搬的了,你下午再来吧。”老板说。
男人收了手,因为动作帽子滑下一半,整张脸露了出来。他双颊紧绷,一双眼睛低垂着盯着地面,好像不敢抬头见人似的,偶尔掠过那么一眼,则有种令人胆战心惊的阴沉。
江景皱眉站在门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男人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柜台前,沉声说:“我下午不来。”
老板磕瓜子的动作一顿,瞪着眼说:“怎么着,干半天就不想干了?我告诉你啊,工资是日结的,你下午不来,一分钱我都不会给你。”
男人低着头,缓缓抬起眼,视线像是毒蛇一样紧锁在老板身上。
“给钱。”他说。
空气凝固两秒,气氛在瞬间变得紧张。
江景已经掀开了一半帘子,想了想还是抬脚走了出去,临走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老板大概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气势汹汹地从柜台里走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男人一把揪住衣领。
他揪着老板往玻璃柜台上狠狠一掼,“咚”一声闷响,玻璃居然有了裂纹。男人的袖子撸上去半截,劲瘦的手臂上青筋凸起,看上去十分骇人。
老板被勒住得满脸涨红,难以抑制地干呕起来:“松……松手……”
男人攥得更紧。
“给,我给……”老板挣扎着拍他的手臂,眼看就要喘不上气,突然喉咙一松,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
他咳得涕泗横流,捂着脖子直喘,哆哆嗦嗦地摸出一把钱,说:“都给你,都给你,拿走吧。”
男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抽走,低头数了数,把钱塞进兜里。
老板腿软地趴在柜台上,不敢抬头看他,屏息等了好久,才听见男人推门出去。
雪还在下,马路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来往的车辆行人无不小心翼翼,本就狭窄的道路变得更为拥挤。
江景裹紧衣服,提着袋子的手指已经冻得没有知觉。
他站在红灯前,回想着刚才看见的那一幕。超市里有监控,男人应该不敢对老板做出格的事,虽然这么想,江景还是有些放不下心。
红灯跳转到绿灯,江景刚迈出一步又退回去,转身看向超市的方向。
男人正好从里面出来,帽子戴得严严实实,低着头往另一条路上走。
过了一会儿,老板从帘子里探出头来,估计是想看看男人走了没有,环顾四周没看到他的身影,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江景收回视线,在最后十秒的绿灯中跑向对面。
等他片刻不停地跑回病房,杨潇已经快坐不住了。
“哎呦,你怎么才回来?”杨潇忙迎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眼神瞥向身后,小声道:“他等你好久了。”
江景看向季殊容,抬脚走过去。
他头发上还沾着尚未融化的雪花,不消片刻便化成了冰水,被季殊容用纸巾轻轻擦去。
“怎么不带上帽子?”季殊容搓着他冰凉的手指,嘴角紧抿,“以后这么冷就别出去了。”
江景笑了下:“没事,我买了好多水果,你想吃什么?”
季殊容还没开口,杨潇在一旁说:“我想吃草莓。”
江景朝装草莓的袋子扬扬下巴:“在那,自己洗。”说完又转向季殊容,弯着眼睛说:“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杨潇遭受了一番差别待遇,哼唧唧地拿着草莓出去了。
江景起身走到阳台,他的书包放在那,最里层装着一把水果刀。
病房里所有尖利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水果刀、竹签、一次性筷子,连桌子边角都被贴上了海绵,窗户也被锁紧。
为了方便,江景索性把东西放在书包里,用完就放回去,完全不给季殊容触碰的机会。
他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跟季殊容说话,说到一半又沉默下来,后面就变成了江景的自言自语。
他低着头,没让季殊容看到他眼里的情绪。
苹果削完也没人吃,放在桌子上慢慢泛黄。
没过多久杨潇推门进来,说酒吧有点事,他得去看看。走之前江景把苹果塞给他,苹果挑得不好,看着挺大,吃起来有些干涩。
江景把洗干净的草莓递到季殊容嘴边,季殊容不吃。
“这个很甜。”江景说。
季殊容无动于衷,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江景抓抓头发,突然站起来,嘴里咬着一半草莓,剩下一半嘴对嘴喂给季殊容。
季殊容喉结上下一滚,眸光清醒片刻。
江景保持姿势没动,就这么跟他对视,深吸一口气说:“我昨晚一晚上没合眼,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害怕,有些事得跟你说清楚。”
他清清嗓子,缓缓说:“一开始我以为我是不怨你的,只是心疼你,可昨晚想了很久,我觉得如果我再晚知道这些,我可能会恨你。”
他的声音倏地颤抖,眼睛蒙上一层水雾,“你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我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傻子一样猜来猜去,可能未来某一天我终于看到那个房间,那时候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我会心疼,会难过,会愧疚,我会觉得是我害了你,一想到你对我的好,我就会难过到心如刀绞,所以你留下那些东西是想杀了我吗?”
季殊容愣愣地看着他,好像一时半会听不明白这么长的话。
江景说得有些急,心脏跳得厉害。
他是真的怕了。
季殊容半天没说话,大概又没听进去。
江景撑着床沿平复气息,刚要直起身子,突然被季殊容一把揽住脖子,差点倒在他受伤的腿上。
他想说你疯了么,结果第一个字还没蹦出来就被堵住嘴唇。
季殊容吻得有些乱,莽撞又热切,像是要把江景吞进肚子。他刚吃过药,嘴里还残留着苦涩,江景鼻尖一酸,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唇齿间苦味蔓延。
良久过后两人才松开,季殊容气息不稳,干哑道:“小景。”
江景抵着他的肩膀,眼尾泛红。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季殊容说,“但好像弄巧成拙了。”
江景咬了口他的脖颈,泄愤似的。
“我情绪不太稳定,说话可能断断续续。”
江景闷声点点头。
季殊容嘴角微牵,似乎笑了下:“再给我一点时间,故事太长,我得慢慢讲。”
“好。”
“在讲之前,我还要再说一句。”
江景抬起头看他:“什么?”
季殊容闭上眼喘了两声。
他保持清醒说这么多已经很累了,脑子又开始混沌,翻涌上来的情绪让他狠狠皱了下眉。他手指倏地攥紧,用尽最后的力气说: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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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到晚上才停,灯光映在积雪上,反射出莹莹的光。
破旧的屋子前蜿蜒出一道白茫茫的小径,不一会儿就被踩上了脏兮兮的脚印。
冯源推开门,冻得发抖的腿有些不听使唤,差点滑倒在地。
屋里亮着昏黄的灯光,他愣了一下,悄无声息地走进去,看到站在屋里的人。
“哥?”他叫了声,问道:“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呛人的烟雾弥漫在空气里,冯华眯着眼,弹了弹烟灰,没回答他的问题,从兜里摸出几张钱:“拿着去买点热乎饭,剩下的留着买件厚衣服。”
屋里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冷得像是个冰窟。冯源没接,摇头说:“我这还有钱。”
冯华面无表情:“给你你就拿着。”
冯源沉默片刻,低头接过:“哥你想吃点什么?”
“我在外面吃过了,你买自己的就行。”冯华摁灭烟头,抬眼看着他,视线一顿:“这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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