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蹲在地上捏捏九月的耳朵,说:“听见没,说你呢。”
九月一脸幽怨地瞪他。
“这四个取名字了吗?”季殊容问。
“取了。”
刚出生那会被季殊容嫌弃丑的猫崽,现在长得十分可爱,四双大眼睛在两人之间滴溜溜地打转。
江景挨个介绍它们:“这个叫平平,脾气最温顺,但是粘人,这个叫安安,最喜欢玩猫玩具,这个叫健健,猫如其名,最不消停,这个叫康康,睡觉居然打呼。”
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季殊容抚摸九月的手指顿了下,片刻后开口说:“好听。”
两人逗猫逗了好一阵,又一起在网上挑了几个猫窝和猫玩具。
眼见一个半小时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季殊容推了推赖在猫窝不走的江景:“该回去写作业了。”
江景“噢”了一声,上刑场似的拖着步子挪到书桌。
季殊容揉揉他的头,说:“认真学习,不会的问我,我在这陪你。”
他随手从书架里抽了本作文书,坐在阳台上漫不经心地看。
鉴于又要返校,之后整整两个周没办法回家,江景咬着笔挣扎良久,最终下定决心:“要不我申请走读吧,这样就可以每天回家,你去接我,怎么样?”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季殊容,结果对方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说:“不怎么样。”
江景:“?”
季殊容合上书,一条腿撑着,一条腿随意晃下来,相当悠闲地对他说:“在学校住着就行,安心准备高考,中午我去给你送饭。”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探监。
江景不满道:“那就只能吃饭的时候见面啊?一天二十四小时,午饭只有三十分钟。”
“不是还有手机嘛。”
“那也没法经常聊天啊,我一下课就想睡觉。”江景语气有些低落。
“谁让你经常聊天了?”季殊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旁,摸了摸他垂下去的脑袋:“走读的话你每天要起很早才能赶去上早读,这样比别人累,长期下来你可能吃不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高考,别让任何事任何人影响你,包括我。以后每天睡觉前我跟你视频,这样好不好?”
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江景还是在周日那天上午拖着行李箱乖乖回了学校。
他每晚一放学就往宿舍跑,拿着手机钻进阳台,待到熄灯才肯出来。
阳台隔音不好,舍友隐约听见他说“想你”之类的字眼,调侃道:“之前怎么没看出来,江哥你这么恋家?”
江景摸黑洗完漱,边往上铺爬边说:“还行吧,主要是家里人舍不得我,非让我跟他通话。”
他利索地脱完衣服,掀开被子钻进去。
其实也没什么事可聊,主要是季殊容问他答,从早饭晚饭吃了什么,到学习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再到想不想他……总之都是些日常小事,可两个人就是能说上很久。
江景每次挂电话都意犹未尽,想说点过分的话又怕舍友听见,只敢悄无声息地藏在被窝里打字。
江景:今天浴室停水了,没法洗澡。
季殊容:正要去洗。
江景:让我看看.jpg
季殊容:真要看?
江景舔了下嘴角:比金子还真。
两秒后,屏幕上弹出一张照片。
季殊容只对着镜子拍了上半身,在医院住了半年,他的身材居然没有丝毫变化。
明明前一晚还搂在一起睡觉,现在见了照片,江景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还没等他平复,季殊容紧接着又发过来一句:下半身等你回来再看。
江景:……
某人明知道他不经撩,还故意说这么一句。
江大少爷决定报复回去。
于是他缩进被窝,整个人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点开相机,开启闪光灯,黑漆的被窝猛地闪起亮光。
另一侧的舍友可能被吓了一跳,说了句:“卧槽,你干什么呢?”
江景闷声说:“没事,被子里进了只蚊子。”
这个季节虽然暖和,但远没有夏天的高温,蚊子还不至于这时候出来蹦跶。舍友可能是困意上头,并没有察觉出不对劲。
江景把照片发过去,想了想又打了一行字。
江景:点[红心]我[红心]看[红心]涩[红心]图[红心]
作者有话说:
要等高考结束才能开车!不然起不来床多影响学习
第73章 放下
第二天中午拿饭的时候,江景凑近季殊容耳边故意问了一句:“涩图好看么?”
季殊容穿了一身黑色休闲装,已经剪短的黑发干净清爽。
他把装着饭盒的袋子塞进江景手里,勾唇笑了下:“好看,还有别的吗?”他的视线有意在江景身上逡巡,无声耍了个流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江景咽了口唾沫,不轻不重地锤了他一下:“看哪儿呢?”
“你说呢?”
“……”
季殊容笑意更深,伸手揉了把他的后脑勺,说:“行了,快进去吃饭吧,里面还有一杯小米粥,别忘了喝。”
江景拎着袋子一步三回头地往里走,隔着校门冲他挥挥手,接着便混进了人群中。
季殊容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转身离开。
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的时候司机问:“您好,请问去哪儿?”
季殊容扣好安全带,垂下眸子:“去城郊公墓。”
-
到达公墓的时候刚好一点半,这个时间人比较少,墓园里安静冷清。
这几天天气一直很好,春风袅袅,阳光温柔,青草地里野花盛开。
季殊容捧着花束,穿过一排排苍白肃穆的墓碑,在熟悉的名字前停住脚步。
他鞠了一躬,俯身把花放在碑前,轻声说:“妈,我来看你了。”
墓碑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里面的女人面容姣好,笑得羞涩动人。
记忆里女人一直是歇斯底里或者病态灰败的模样,这样的笑容很少见,小的时候可能见过,记事后便没了印象。
季殊容仔细小心地擦去她名字上的灰尘,说:“抱歉,这半年没能来看看你,以后会常来的。”
他缓缓直起身子,安静地看着照片上的女人,隔着数十年的光阴跟她对视。
良久后才说:“这次来想说的有点多,别嫌我啰嗦。”
“我得了跟你一样的病,之前一直没勇气告诉你,现在有了,所以跟你说一声。”
“一开始我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得这病,想来想去,好像也只能想到你。所以一开始特别恨你,总觉得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境地。”
他回想一会儿,叹了口气说:“但后来想到你的过去,又突然没那么恨了,只觉得苦。我那时候经常在想,我不会变成一个跟你一样的疯子吧,守着一堆不堪入目的过去,把自己活成最讨厌的样子。”
他闭了闭眼,哑声说:“生不如死,求死不成。那几年真是太痛苦了,现在想想也很痛苦。”
“不过我比你强,我放下了。”
他顿了下,又说:“我也比你幸运,我爱的人同样爱我。”
“记得你经常跟我说,我跟我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一样,骨子里流着同样薄情寡义的血。”他极轻地笑了一下,继续说,“可能是因为听你说多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真正去爱一个人。但很可惜,你错了。”
“我遇见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他伸手把飞到墓碑上的柳絮拂走,缓缓说:“他叫江景,我很爱他,以后会带他来看你。”
“如果你还活着,应该会祝福我们吧。”他直起身子,舒了口气说:“不出声的话就当你默认了。”
温柔的风迎面吹来,花香清浅扑鼻。墓园里的石碑一眼看不到尽头,更远处是绵延无尽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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