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峣不再挣扎,靠在座椅上,等待回家后于思远的裁决——不用问,于思远把他当众带走,肯定不是要跟他一起吃饭,而是气到发狂要教训他了。
于思远勾了下唇角,问一言不发的蒋秋桐:“哥,你不是一直很疼纪峣么,怎么这次没站在他那边?”
蒋秋桐是何等聪慧敏锐的男人,仅从几句对话中,就将刚才发生的事推测得八九不离十了。听闻他弟的问题,他偏过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表情一如既往淡淡的:“他是该吃点教训。”
此时,乱糟糟的大厅内,张鹤捂着头,从地上爬起来。刚才他只是想按着于思远,却不料于思远看到纪峣的一系列骚操作后直接狂暴了,拼着跟他打一架都要上去抓纪峣。他没办法,挨了几下后也火了,两个人打了起来,就在成功把于思远按在地上的时候,他听到对方低低一笑,对他说:“你还真的很心疼纪峣,心疼到快要成他的狗腿子了。”
胡说,这明明是老父亲对儿子的溺爱!
张鹤也是一肚子火,这事没办法跟于思远大庭广众地解释——温霖也是跟他一起玩到大的,他难道还放着对方被一个蛇蝎美人给吃了?
他懒得跟一直看他不顺眼的于姨太计较——没错,现在于思远在他心里,已经不是正房夫人,而是姨太太了。却不料于思远下一句话直接把他说懵了。
于思远此时怒火攻心,被张鹤重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后,那种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张鹤的、如影随形般,压抑又绝望的阴霾重新笼罩住他,一个极其恶意,极其疯狂的念头再次浮现在他脑海。
他忽而低低笑了。
“我一直想问,你这么疼他,难道真的不是喜欢他?——你不会真的以为,直男和基佬之间,真的还存在纯友谊吧?”
“!!!!”
这话如惊雷炸响,张鹤这下是真的懵了,他懵得直接傻在了那,于思远趁着这个档口,捡起旁边地上的一个瓷盘砸在他头上,直接把人拍翻在地,拉着纪峣就走了。
徐叶叶蓦地发出一声尖叫,瓷片四散,划破了张鹤的额角,血流下来,糊了他一脸。
他像是没感到疼,茫然地爬起来,一向有力的手脚像是生了锈似得,他挣扎了好几下,才站稳。
此时他傻不拉几地杵在一片骚乱的人群里,就跟被按了静止键似得。他怔怔地想,于思远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次温、苏两家的订婚宴,会以这样狼狈的方式收场。宾客们抱着或不悦或好奇或激动或兴奋的心情陆续离开,当事人和其家庭却还得留下来收拾烂摊子。
徐叶叶被父母拉走了,虽然这件大事的发生,她的贡献功不可没,但是两个发小把她保护得很好,没一个人晓得她的壮举。
张、纪两家都没有走,他们得留下来处理儿子们的烂摊子。
而楼上,苏冰心情绪崩溃,趴在苏母怀里大哭。张鹤木着脸坐在外头,一边被纪母处理伤口,一边等着苏冰心情绪恢复后,跟众人解释加对质——他是纪峣的发小,大家几乎一致都觉得,他一定知道点什么。
温霖正在走廊上抽烟,忽然手机开始震个不停,他掏出来一看,全是徐叶叶给他发的消息。几分钟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进房间,轻轻将苏冰心从苏母怀里捞出来,柔声道:“冰心可能是被吓着了,我哄一哄她。”
“这……”苏母有些迟疑,现在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她也不知道,因为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个准女婿。
“阿姨。”温霖拍了拍她的肩,“我相信冰心。”
这番话一出,苏母顿时心里放松了大半,把空间留给这两个年轻人,自己走了。
苏冰心这时才感到温霖的好,她就像抓住了主心骨似得扑进温霖怀里,急切地问:“温霖,你相信我的,对么?纪峣是在嫉妒我!他在离间我们!”
这时候的苏冰心就和每一本烂俗言情耽美里的小白花一样,被恶毒情敌冤枉,只能瑟瑟发抖,可怜、弱小,又无助。
而温霖果然不负众望,就像每个被恶毒情敌迷了心的渣男主角一样,狠狠虐了一把这朵小白花。
他轻轻把苏冰心揽进怀里,力道不清不重,然后在她耳边轻轻道:“如果你一开始直说你想要什么,我未必不会给你。哪怕你想阴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到时候各凭本事就是。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想向纪峣下手,还害得他为了保我做这种蠢事……”
他抬手拂了下苏冰心微散的发丝,像是很心疼,神态还是柔声细语的,说话的内容却一点也不温和:“你跟你前男友胡搞的照片、视频、消息,我那里一个不落,全部都有,顺便一提,他在打算打电话雇人大闹会场的时候被我哥们抓住了,现在人在他手上,他好不好过,要看你乖不乖。”
温霖的表情是那么和煦,远远一看,仿佛在柔声安慰女友的好男友。
说着,还拿出手机,给苏冰心看了她男友被五花大绑的照片,还有一些她与男人纠缠的缩略图。
苏冰心彻底被吓破了胆,她不像徐叶叶一样风风火火一直在奋力打拼,她是A市名媛,是漂亮的金丝雀,有一份体面而清闲的工作,包包里有花不完的零花,她太娇弱了,如果有人宠着,她就胆大妄为,如果没人惯着她,她除了哭一点办法都没有。
温霖擦了擦她的眼泪,像是在触碰一件珍贵的瓷器:“好女孩儿,”他说,“现在第一件事,就是把眼泪收住,好么?”
于是这件事,竟然就这样匪夷所思地结束了。张鹤代替纪峣的位置,和温霖一唱一和,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最后以定性苏冰心脚踏两只船,苏温和平分手,纪父纪母连连道歉,承诺改天一定带着纪峣登门道歉而收场。
众人散去后,温父温母又堵住张鹤,要求他给个交代。张鹤没法子,隐去了纪峣跟温霖的那档子事,把听见苏冰心他姘头打电话闹会场,再到两人商量怎么吃温霖的股份,全都交待了。最后说:“当时纪峣也是真着急了,温霖一跟苏小姐订婚,这事就扯不清了,时间又紧,我们只能想到这个法子,才能把温霖摘出来。”
温母到底心疼儿子名声,心里有些怨气,然而这事做的,纪峣牺牲更大,且全是为了自己儿子,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怪苏家没有教好女儿。
苏冰心她爸也是个挺正派的人,和温霖家有一点交情,否则也不至于才几个月就把女儿嫁了。只是苏冰心太骄纵,是个无脑的花瓶,白费了她父母的苦心。大家倒是都相信苏家的人品,做不出这种夺人家财的事,这事,八成是苏冰心被她姘头唆使的。
他们甚至怀疑当初苏冰心跟这个司机谈恋爱以后棒打鸳鸯,也不全是因为司机没钱,而是这小子心术不正。
她刚才这么害怕,除了那点子破事以外,也是怕她爹知道她居然想坑温霖的东西——这事儿如果被捅出去,别说别人,她爸第一个不放过她。
苏冰心这个姑娘,没脑子就罢了,还恶毒。天真善良的小傻子会让人觉得傻得可怜可爱,可又蠢又毒的人,只会让人厌恶。起码这几个把苏冰心往死里坑的大男人,没一个觉得心里愧疚。
众人分道扬镳,纪、张二老还想带儿子回家,好好盘问一下事情经过,结果张鹤拒绝了,说要去找纪峣。
“峣峣的手机不是打不通么?”于思远直接把纪峣的手机关机了,没人联系得到纪峣。
张鹤头顶着纱布,对四个长辈摆摆手,疲倦得多一句解释都不想说,只道:“我找得到他。”
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于思远那几句话反复在他脑子里回荡,嗡嗡作响,明明以前不少人都怀疑他们有问题、是一对,他以前统统都无视了,坦荡得很,可不知为何,于思远这话,却堪称振聋发聩,让他不自觉一直在意。
他自问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可是……
他从来不是个会逃避问题的人,哪怕心中有强烈的、不妙的预告,他还是觉得他需要问清楚。
他发动车子,驶向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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