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我感觉世界都不一样了。
以前我基本只看学术著作,就算读读诗歌,也纯粹从历史文化和写作手法的方面去欣赏,要说为什么而触动,那是万万没有的,更别提小说什么的了。
然而现在,它们都能够轻易地引起我的共鸣。
而这些,无论如何,我都得老实承认,它们都是你给我的。
我是被盖戳定论“天生共情能力低下,情绪起伏微弱”的人,前三十年的人生,回想起来,除了和大姐、思远在一起相处时,略有些趣味之外,其余时间,我都像是被装进铁皮罐头里,罐头皮上开了扇玻璃窗,我就透过窗户和这个世界维持联系。
而你,是打破了那扇窗户的人。
和你认识以后,我才终于明白,“活着”是什么意思。
所以思远让我放下你什么的,我都觉得好笑。你重塑了我的世界,我的一呼一吸,我的所见所闻,都是因为你,才有了不同的意义——这样算的话,无论如何,我都做不到他说的那种“放下”——我得承你的情。
然而,我能明明白白感觉到,我已经从那段往事里走出来了——说起来,思远那臭小子还不如我呢——我敢打包票,如果你现在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铁定能跟你亲切友好你来我往地进行问候。
我感觉我现在像是在修仙,已经过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境界,现在卡在第二重“看山不是山”上面,等我重新悟透了“看山是山”,大概就能羽化登仙了。
……咳,开玩笑的。
写给你的书信太多,已经换了三次匣子,最后,被我全部收入床头的小柜子里里。结果刚才我一打开柜门,里头的信就全都涌了出来,哗啦啦地堆了一地,亏我在每个信封右上角都标了日期,否则把它们重新排好还挺麻烦的。
哪怕就这样,也废了我不少功夫。
近来,我觉得自己越发话多,在你面前,几乎成了一个话唠,莫非是开始老了?这可不行,当初你想追我,不就是看上了我那副高岭之花的劲儿么?
如果真变成了个话唠的老头子,你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瞧我一眼。
琐事不提,《行行重行行》中最美一句,莫过于“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我也拾人牙慧一句:我一切都好,你照顾好自己,记得多吃饭。
另:梦中见。
又及:这次的信我始终觉得不太满意。感觉自己像是新妇守寡,鳏夫哭丧,通篇都带着股贞洁牌坊味,然而今日莫名其妙,心头千丝万绪不吐不快,只好硬着头皮写了。乱七八糟,只能如此,你将就将就吧。
爱你的,(划掉)
十分爱你的,(笔触加重,多加好几条杠地划掉)
汝夫(笔画硬生生拐了弯)妻,
蒋秋桐
5、与纪峣重逢的第一周
(笔尖戳痕,似是停顿良久)纪峣,
我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我竟没想到真的能再次遇到你,明明在此之前,我都已经把你当作我心中一个虚幻的假人,一段过去的残片了。
我实在佩服我自己,忽然跟你面对面时,竟然真的冷静地你来我往寒暄调侃,天知道,我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声,满脑子想的都是,“早知道我就穿鸽灰色的西装了”。
天知道,我都有种错觉,你已经死了,而我在给你守坟。
说起这个,顺便插一句,我最近一直有个奇怪的想法。我想给你守坟。
如果我先死,那皆大欢喜,我死以后哪管洪水滔天,哪怕曝尸荒野我也无所谓;可若是不巧(笔划加重,似踟蹰很久),你死在我前头,那么我想给你守坟,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要,就在你坟边搭个棚子,每天给你清理下花花草草,或者擦擦墓碑。等死后就挑个离你不远的地方埋了,要不就干脆一把火烧了,撒在你的墓前。
这念头挺诡异的,我知道,可大概人到中年,恰好无妻无后,前阵子住院,vip病房太大了,一个人住有点冷清,我睡到半夜,忽然梦见你死了,醒来再也睡不着,就想到了这个,希望你别见怪——当然我不强求,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话说回来。
当你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忽然有种感觉——原来世界是这个样子的。
你我分开之后,我有了这个体会。
你我重逢之时,这体会更上一层楼。
我看到你变了不少,成熟稳重许多,比从前更加英俊,我却忍不住疑心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多年前,我曾在信中写,我愿保护你。而现在,我仍然这么写。
我始终觉得把一段感情——尤其是一段破裂多年的感情——钉死在爱情之上分肤浅。
我爱你么?我觉得我是不爱的。毕竟分开那么多年。
我爱你么?我觉得我是爱的。毕竟你几乎给我新生。
无论怎样,我都希望,在我们重新相识的这段关系中,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的——而不是上一段关系中的施暴者和压迫者。
抱歉,我现在思绪纷杂,又苦又甜,悲喜交加,实在不知该如何描述,念头太多了,让我的逻辑也混乱得很,前言不搭后语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如果你看到了,一定会觉得一头雾水。
——总而言之。
(字迹工整而僵硬,一笔一划)
纪峣,欢迎回来。
蒋秋桐
FIN
作者有话说
又要审查了,不能在任何地方暗示停车场。所以这几天会删掉微博地址……原来的微博我怎么也登不上,大家可以取关了Orz
第170章 温霖番外 舍不得
CP:温霖/纪峣
分级:PG13
注意:正文番外,与下部Cha.5呼应。
“峣峣,我洗完了,你来洗吧。”
门被打开,氤氳水汽倾泄而出,男人站在浴室内外的交汇线上擦拭着头发,他浑身赤裸,白雾蒙蒙笼罩在他流畅优美的体魄上,让这一幕毫不下流,反而显得有几分天真似的纯稚。
纪峣倚着床头,眯眼欣赏美景。
温霖没听到他回应,侧过脸来,用含着笑意的眼睛轻轻斜了他一眼:“我好看么?”
纪峣乐了,点点头,诚恳道:“好看。”
说完,他直起身,懒洋洋往浴室里走,经过温霖时,对方伸出手,像是想握住他的手腕,他手指轻轻一扣,轻描淡写地避开了。
水龙头打开,热水哗啦浇下,不一会儿就蓄满了水,纪峣迈进浴缸,闭上双眼,任由它们没顶,漫过他的口鼻。
几天前,温霖满头是汗地杀进咖啡厅,徐叶叶已经走了,空余一杯未碰的咖啡,纪峣还坐在原地,木呆呆的,像是丢了魂。
温霖叫了他两声,他没反应,温霖急了,第三声重了点,他终于回了魂,然后略显迟钝地抬头,终于看到了温霖。
“嗯?你怎么来了?”
温霖不答,只坐在对面,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温霖的眼圈有点红,到头来却狠狠眨了眨眼,将水光掩下,反而笑了。然后抬起手指,在他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妻子。”
“温霖。”纪峣看着面前的青年,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问,“你能收留我一段时间么?”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温霖眼尖,看到来电显示是“大魔王”。
张鹤之前挂了温霖的来电以后,虽然心里很烦,想想还是给纪峣拨了过去,想问问什么情况。
纪峣呆呆地看着来电显示,没有接。
电话响了几下就不响了,纪峣熟悉张鹤的脾气,那个人一向是爱接接不接拉倒,除非十万火急否则不会再打第二遍。他收回目光,将视线放到面前的咖啡上,垂着头等温霖的答案。
温霖假装什么都没发觉,含笑地牵起他的手,将人拉了起来:“好啊。”
就这样,温霖牵着他的小傻子回了自己的小窝,偷偷藏起来养着。期间温霖白天去公司实习,下班后在路上买点菜,回家以后换了鞋把外套一脱,系上围裙就开始给纪峣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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