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得最多的话就是:“江老师怎么嫁给他了,他一点都配不上江老师啊。”
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鄙夷,他就像是一个行走的怨念集合体。
那些人一边抬高江凤霞一边贬低着他。
结婚几年没有孩子,没有人觉得是江凤霞的问题,只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一遍遍地被踩入尘埃,一遍遍地贬低得一无是处。
仿佛他这一辈子,最高光的时刻就是娶了江凤霞为妻。
所有人见到他,都说娶了江凤霞是他的福气,都要他好好地对待江凤霞。
江凤霞也觉得他不好,觉得他没有用,觉得他不够疼爱她。
她瞧不起他,觉得他没有文化,没有远见,没有眼界,是个妈宝男。觉得他不够好,所以要和他离婚,要将他一脚踢开。
婚姻的失败一切的问题都归咎于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提起?”周权朝邱少扬嘶吼,眼球突出,双手不断地朝他这边伸出。
邱少扬深知,他伤害不到自己,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在周权的眼中,他就像是天地间的蜉蝣,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无法撼动邱少扬的地位。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其他的警察进来,将他按在座位上,直到他安静为止。
邱少扬全程冷漠地坐在周权的对面。
周权内心为自己筑起的铜墙铁壁全部土崩瓦解。
在江凤霞的身上他丢掉的面子里子自尊心地位这一切的一切,他在李茹的身上找了回来。
李茹的顺从,让他觉得自己又行了,自己本该如此,自己就是如此。
可事实是,欺压弱者畏惧强者。
在他和江凤霞的关系之中,江凤霞占据着的是主导地位,而他唯一能够从江凤霞身上找回自尊心的,就只有性。
结婚四年,江凤霞始终没有怀孕,将他最后的这一点自尊心彻底粉碎。
邱少扬道:“我想,你应该要好好地正视自己。”
“尊重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来的。”邱少扬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明堂,随后指向周权,说道:“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自尊心,都不允许自己的自尊心被践踏,自尊心是自己的,自尊是相互的。你我之间,你和江凤霞之间,原本都是平等的,是你将自己的位置摆低。”
周权哈哈大笑了几声,看着邱少扬说:“你只会侃侃而谈,但你可能没听过这样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邱少扬道:“我说话确实不好听,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本质的问题,就是你的自尊心在作祟,最根本的问题,就是你没有认清自己。”
“江凤霞是你自己要娶的吧?”邱少扬问。
周权:“是她要嫁给我,是她喜欢我。”
邱少扬道:“你不喜欢她,你为什么要娶她?”
周权没有接话。
邱少扬帮他说原因:“为了面子,因为娶了江凤霞,能让你有面子。你看中的是她的名声,看中的是她的地位,却转头来觉得这是她给你的负担,觉得别人不够尊重你,认为别人只能看到她看不到你。”
“软饭硬吃的你,嫌饭太软的还是你。”邱少扬轻蔑地笑了一下:“天底下的便宜全让你一个人占了去,哪有这么好的事?”
周权看着邱少扬冷静的双眼,就像是一条冷血的蛇,在等待一个时机,然后给猎物致命一击。又像是一面巨型的照妖镜,让人无处可逃,原形毕露。
更像是他内心底的恐惧,时时刻刻想要冲破封印将自己吞噬。
“怪物,你是怪物。”周权只能想到两个字来形容邱少扬。
又一次听到这个形容词,邱少扬突然笑了一下。
就像蛇在吐信子,是危险的讯号。
未知的往往是最恐怖的。
邱少扬的反应,就像是一潭死水,突然荡起涟漪。
无人知晓,水下藏着怎样的怪物。
邱少扬道:“你不是第一个这样形容我的人,上一个这样形容我的人,被我送进了看守所,想来再过一段时间,法院应该就会宣判死刑。”
周权没有因此感到害怕,他并不害怕。
“闲聊了这么多,不如说说你是怎么杀了江凤霞,又是怎么骗过警方,将她抛尸在几十公里外的盘山公路下方的山涧之中。”
猝不及防地切入正题,连明堂都有些意外。
冲动过后,周权的理智已经恢复。
邱少扬看着他说道:“其实你还是挺优秀的,情绪收敛得很快,是在江凤霞的种种事迹之下,锻炼出来的吧。”
“习惯性戴上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
周权:“我没有杀江凤霞,就算你讲的那些都是真的,我也没有杀江凤霞,你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我做的。”
周权笑着说:“你很聪明,能够洞察人心,但你没有我杀人的证据,所以你才会以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攻击我。”
“你怎么就知道,我手里没有证据呢?”邱少扬轻笑,抬起眼眸,推了推鼻梁上即将垂落的眼镜,说道:“你觉得你可以看透我?”
周权:“你没有证据,不用诈我。”
邱少扬:“因为你将证据都销毁了。”
周权没有接话,也没有看邱少扬。
邱少扬摇头:“不对,你没有销毁证据,但你认为,我们不可能找到那个证据。”
周权还是没有说话,但他的手心开始冒汗。
“法医判断,江凤霞的致命伤是锤头造成的,我去过你家让李茹把家里所有的锤头都拿给我看了,没有符合凶器的那一把。”
周权稍稍有点儿得意。
邱少扬紧接着说:“但我们都没有看车里。车就是男人第二个家。”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后恢复平静。
这一切都被邱少扬尽收眼底。
大货车司机在车里一般都备有工具箱,行车途中有可能发生任何的意外,所以工具箱里面有把锤子很正常,扳手,锤子,螺丝刀这些都是常备工具。
只是一开始邱少扬没有想起来,而李茹很可能都不知道车上有工具箱。
没有比自己眼皮子底下还安全的地方。
陆长风让兰宁带人去周权家里,找到他的车,看看车里是否有工具箱,有就把工具箱拿回来。
邱少扬道:“我的同事他们很快就会再去你家里一趟,本次的审讯到此结束,下一次我们会不会拿着工具锤回来,拭目以待。”
邱少扬和明堂一起走出审讯室,陆长风已经等在门口了。
陆长风道:“不愧是邱顾问。”
邱少扬轻笑了一下:“陆队,免去一切恭维。”
伯迹洋问道:“邱顾问,你是怎么才出来,凶器在车里的?”
“其实没有什么很神秘的东西,就是通过他的一些眼神,动作,反应以及问话的一些技巧结合他的回答猜测的。”邱少扬道:“如果感兴趣的话,你也可以学学心理这方面相关内容,你也可以做到和我一样,任何时间学习都不会晚。”
伯迹洋点点头。
兰宁带着小丁和杨猛到周权家,在车里找到了他常用的工具箱。
工具箱里面,果然有一把锤子。
这把锤子的尺径和法医测量后预估的凶器尺径吻合。
兰宁拨通了陆长风的电话。
陆长风打开免提。
“周权的车内工具箱中发现了一把锤子,和法医推断的凶器尺径相吻合。”
“好,带回局里。”
明堂让冯局帮他们准备好鲁米诺试剂,等待兰宁回来,在锤子上喷洒了鲁米诺试剂。
当锤子上面呈现蓝色的点点荧光时,所有人悬着的心都落地了。
邱少扬看向陆长风:“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审讯,是陆长风擅长的东西。
陆长风道:“放心吧。”
他带着兰宁走进审讯室。
周权看来的人不是邱少扬和明堂,微微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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