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现在需要的人不多,更南面有几个新城倒是缺人手。他们非得要留在大梁,就送去那边。”竺年皱了皱鼻子,“其实很多通过这种方法留下来的人,出身大部分都没那么高,而是想着办法能够在这里多学一点知识,好回去发展自己的国家。”
“你不是很喜欢这样的人吗?”怎么一脸为难的样子?
竺年就回到新京特色的藤编座椅上一瘫:“这不是那么大一块蛋糕,都已经递到嘴边了,偏偏吃不下了嘛。”
除非科技、人口等各方面有突破式的进展,不然大梁的版图在近几十年内,都只会是现在的大小。顶多就是一些边境线会修饰一下,剩下的地方不会有改变。
不能传播武力,传播文明也是一种办法。
但他们现在就连传播文明的资源也已经严重不足。
新京有完备优质的教育体系,但留学生很少。
有限的几个,还都是和宋华相关的亲戚朋友。
这种发展趋势其实是有点危险的,容易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
至于姻亲关系有多牢靠,看竺年自己家就明白了。
尉迟兰来了几天,也不单是在真·划水,对当地情况已经都了解清楚:“所以,我还是先去瞧瞧呗?万一将来要打,要扶持,总得有个由头。”
“去叭去叭。你带果果一起去,小孩儿被奶奶压着学习,快自闭了。”小朋友真的超可怜,幸亏他小时候是跟着高祖奶奶,不然别说逃课了,就是上课走点神都不敢。
“噗。不是和果果天天打架嘛,倒是心疼他。”尉迟兰踅到办公室门外,看到没人就把门给关上,再探头看看窗外,回头靠在竺年跟前的办公桌上,小声问,“关于将来,你真觉得阿钧更合适?”
“嗯?”竺年很意外他会这么问,“难不成我花那么大精力教出来的小孩儿,就为了当个幌子?”
“阿钧比你小不了几岁。”尉迟兰提出现实问题,“你将来要是传位给她,那又能接班主政多久呢?”
这里面有个认知问题。
竺年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对他来说,竺婉一个小姑娘给他当孙女都够了,父母的缺位导致他既当爹又当妈,就连打仗当质子,都没有忘记对妹妹的精心教导。
在他看来,自己这么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小孩儿,能力性格乃至于身体健康都没有问题,还特别出类拔萃,作为继承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有比她更优秀更合适的继承人了。
他为什么放着珍珠不用,去选鱼目?
但是对包括尉迟兰在内的其他人看来,竺年和竺婉的年纪只差了五岁。
按照现在皇帝都是死在皇位上的传统,哪怕兄终弟及,很多小兄弟的年纪本来就和兄长相差了一代人,或者干脆是兄长早逝,年富力强的兄弟继位。
换做竺年和竺婉,竺年退位的时候,竺婉还有没有精力来治理国家,甚至竺婉还在不在世都是个问题。
“啊。”竺年眨了眨眼。他惊讶不是因为他没考虑到这个问题,而是,“我是不是忘记跟你说,我没打算当多久皇帝?顶多十年?要是阿钧能更快一点接班,我就不当皇帝了。我们一起去征服星辰大海……去征服大海啊。”
他今年三十,尉迟兰已经三十三岁。
现在两人的身体状况都还很好,但显然已经不比二十来岁的时候。
再过几年,显然身体情况会更走下坡路。
趁着能够走得动的时候,多出去看看。
难得来世上走一遭,总得少留一点遗憾。
竺年看尉迟兰不说话,还以为自己想错了:“其实你是想当皇帝的?”
当皇帝有什么好呢?
天天一堆事情,人被绑在御书房里,几乎哪里都去不了。手底下的人不仅得让他们认真做事,还得防着被他们的小算盘崩到。
打压、平衡,劳心劳力。
当太上皇多爽,只管玩就是了。
但是瞧瞧他爹娘,眼看着退位的时候年纪已经大了,今后想出门玩,也不太能够去太远的地方,受到的限制太多,玩不尽兴。
想想要是他们真的在位置上干到干不动,那今后大概率能够玩耍的地方,就是从抱月居坐个画舫,到京县的荷花池遛一圈,和在姜卓手底下当质子有什么区别?
“没有。”尉迟兰也就是少年时候有过类似的野心,但一直没挑明,只是觉得换做自己,能够让尉迟家更好,能够比宋恒做得更好。他的先生吴灲也一直有意识在喂养他这方面的野心,一直到他遇见竺年,从当年那个少年郎身上,看到更广阔的可能性。
换做其他人听竺年这么说,大概会觉得这是一种针对尉迟兰夺权的质疑。
但尉迟兰明白,他和竺年的权力是一样的。
竺年给予他充分的信任,两人是真正的一家人。
确实包括尉迟泰河在内,都怀疑过他准备后手的缘由,但竺年明白他准备的后手和退路,都是给他们两个人的,而不是给他自己的。这一点,他甚至都不用明说,竺年就能完全理解。
竺年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们一起作为这个国家的最高掌权者,来共同治理这个帝国。
这有吸引力吗?有的。
他想过吗?确实是想过的。
权力是个好东西,能够带来许许多多的好处。
一个帝国至高的权柄在手,他们能够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想法需要去实践,看着一个起步就是强健少年的帝国,在自己的塑造下成长为一个坚定刚强的成年人。其中的成就感,不是用言语能够形容的。
竺年抬手拉他坐在自己身边。
椅子很宽很软,两个人坐着有点挤,但这么紧挨着很舒服。
他这几天没日没夜研究那几艘海盗船,过了最初的兴奋之后,疲倦感上来,很快就有了睡意,枕在尉迟兰肩头小声咕哝:“你慢慢想啊,我先眯一觉。”
竺年沉稳的心跳,慢慢平抚了尉迟兰略快的心跳。
他垂眼看怀中恬静的睡眼,不敢想到手的权力能够说不要就不要。
但,这就是他的糕儿啊。
能够在竺瀚有意让他登基的时候,直接说不要,在两人成亲已经十几年后,还记得他的梦想。
虽然这么做似乎有点对不起竺婉,但想想能够不被俗世烦扰,和竺年两个人尽情畅游五湖四海,见识各地的风土人情,去看看这天下究竟有多大,品尝各地的食物……柠檬除外!
尉迟兰下意识呲了呲牙,低头看到竺年又弯起眉眼笑了起来,伸手穿过竺年的膝弯把他抱起来,看他动了动眼皮,小声道:“去休息室睡。”
办公室里从来没用过的休息室,里面布置齐全,带着新京特色的藤编家具一样不缺,屋子宽敞明亮,就是窗外盘旋的海鸥略显呱噪。
竺年的计划中还有很多值得讨论的问题。
像是朝臣能不能接受一名女帝?
再更严重一点的是,竺年没有子嗣,但竺婉可是有亲生子的。
这位亲生子的父亲是宋浮。宋浮虽说只是西王庶子,那也是正经的大月的皇室宗亲。
难不成皇位绕一圈,又传回到宋家手中?
这一点,哪怕宋莽改姓竺,都会让人心存芥蒂。
但,那应该是竺婉需要去头疼的事情了。
就像竺年说的,竺瀚只需要确认自己的继承人。
同样,竺年也只需要确认培养自己的继承人。
至于竺婉将来的继承人,那是竺婉的事情。
“任性。”尉迟兰侧躺在竺年身边,没有丝毫睡意。
这个人一定是年糕成精,还是糖心的,才会那么软,那么甜。
隔了几天,竺年都已经忘记了,还奇怪:“不是说去阿达鲁看看吗?怎么不去?”
不想着把人“看”没了,用不着做太多准备。
反正港口的军舰每天都会在附近巡航,就是走远一点的事情,附近的海域都熟悉。
在他们的海船大本营,也没人敢打悬挂了大梁旗帜的海船。
“钦天监说最近有风浪,过了这一阵再去。”虽说做人要迎难而上,但不需要自寻死路。他今天没去码头,待在皇宫里,看看天色,“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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