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兰下意识伸手拉住竺年,看着对面的少年脸上的稚气逐渐消失,似乎不能再叫小孩儿,一时语塞。
竺年明白了,有些失望:“先生不能再同我一起了吗?”
“嗯。”尉迟兰觉得嗓子有点疼,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办。你此去,最好不要去京城,去京县更活动得开。”
“我知。”竺年还是不开心,索性推开炕桌,想拉他坐近一点没拉动,反倒是直接扑了过去,“哎?”
尉迟兰是故意用了点力气没动弹,看竺年跌过来就顺势把他拉进怀里,试探性地抱了抱才松开手,见他在自己身边挨着坐好:“我这边暂时还没法走开,你一个人出门要小心。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提。你家那点资源,能不动,尽量先不要动,免得打草惊蛇。”
南王府之前从京城撤出去的那一手非常漂亮,一个人也没留。但是这些人必定不会全都跟去南地,南王府留在北地的人也绝不仅仅只是这些。
这些钉子有些被拔了,没有拔掉的也未必安全,很有可能是留下来等着竺年咬钩的饵。
“嗯。”竺年眨了眨眼,突然笑起来,“先生既然这么不放心我,忙完之后尽快和我汇合啊?”
尉迟先生拒绝了学生的提议,并且给学生布置了作业,大量。
竺年很气,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只给尉迟兰留了一封信,硬气得很。
胖狸奴出门捕猎自立门户。尉迟兰觉得心里面像是空了一块,打开信封一看,里面就一句:有本事自己来收作业。
东州城门口,刘大少爷跟在尉迟兰身边小声提醒:“兰少,我们也该出发了。”
和咋咋呼呼的刘四不同,作为刘光喻的嫡长子,刘大少爷为人稳重,很早就接触到了家族最核心的部分。比起不知天高地厚的二房,他完全明白北境尉迟的分量,不敢有二心。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不是没有自己的野心,但这都得建立在头顶的天是尉迟兰的前提下。
尉迟兰点了点头,跟随刘大上了马车。
东州城,人流来来往往。有人认出他们,略微说了一句,也就过去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马车在出了城,走了一段之后,就往南行驶,一路往松山县的方向。经过此前竺年去过的山村,带上了一些人继续往南,穿过蒲岭,走到江州和萍州的交界处。
谁都知道,但凡位于两地交界,这地方大概率就是两不管地带。若是再摊上穷,那是收税的衙役都不会上门。
西武县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最早是东边的武县发生水患之后逃荒过来的人。天子仁慈,并没有让灾民流离失所,而是重新安排了地方让他们耕种,繁衍生息。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北地适合耕种的土地,都是有主的。剩下的不能说都是不毛之地,那也和丰饶毫无关系。
西武县虽说是个县城,占地面积也不算小,但是当地县令出门的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老百姓是实在没油水可刮。
而在西武县内,其实有一座铁矿,日夜不停。
在尉迟兰到达西武县的时候,竺年也在京县落脚。
京县,就是京城的郊县。地方很大,比很多州都大。京城中的大户,都在京县有庄子。道路比别处要宽阔平整,人们出行穿衣打扮都要比别处鲜亮。
京县中的人,多少有几分“委屈”。他们明明距离京城这么近,碰到了眼睛长在头顶的,还得啐他们一声“野人”。
京县中的官员更委屈。他们甚至都不好说自己是不是京官。
但凡他们做出点成绩,那都是京里头的功劳;要是犯了错,那必须得他们自己背。
虽说京县的官员比别处相同职位的要高半级,但……还不如在别处呢,至少捞钱痛快,没人管啊。
竺年听县令的衙内抱怨了半天,脸上露出理解的笑容:“沈少的苦处,别人不明白,我还能不明白嘛。我和沈化是多年的兄弟,既然我来了,那今后您沈少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京县县令和东州知府同样都姓沈,有着八竿子打不着的本家关系。
不过关系嘛,有心想扯,总归能扯一点出来的。
竺年是沈化的朋友,沈化身边还有一群朋友。县令家的沈少爷不敢托大,对竺年十分客气,妥妥地给竺年安排了合适的房子、商铺,几番交往之后,很快就称兄道弟起来,还给初来乍到的东风号拉了不少生意。
竺年当然不会让他白干:“京县这里活动不开,别处可没那么多事情。您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交给兄弟我来办。”他从袖袋里拿了一个帖子递过去,“明日小弟约了几个兄弟泛舟赏荷花,还望沈兄赏光。”
帖子看上去并不多么精美,但十分厚重,拿在手上颇有分量。
递过去的时候,竺年的手指在帖子的封皮上敲了敲,沈少心领神会。
他回去打开帖子,上面内容很正常,轻轻一扣封皮,里面是一张地契。地址是他老家的,内容是百亩良田。
作者有话要说: 糕儿= ̄ω ̄=:我在搞钱。
送表哥乛 з乛 :你在撒币。
(完)
第四十九章 画舫 ...
竺年是正月到的京城,前后总共就待了十天,见的人也不多,都是一些留在京城里的所谓皇亲贵胄。
那些贵人没什么实权,调子还是很高的,和衙内圈子完全不在级别上。
半年多时间,十五岁的少年抽条长高,面容略作修饰,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
竺年本来也不是真的十五岁,平时做个少年人多少还得装模作样,当一个青年人完全不需要故作姿态。
他今日游湖,明日诗会,往来文人商贾,很快就把东风号的生意在京县铺开,京城中人也慕名而来。
他手下已经有了百余名匠人组成的队伍,全都手艺精湛管理严格,餐食住宿都不需要主人家提供,虽然价钱贵一些,但是省心。
京城中的富贵人,谁家差了钱呢?
伴随着东风号愈发红火的生意,京城中的气氛也逐渐焦灼起来。
京郊的野湖上,荷叶田田铺了半面,相比传统画舫要简洁得多的游船停泊在湖心。
京县衙内沈少一手捏着一粒葡萄,一手绕着野湖虚画了一圈:“皋少大手笔,把这块地都买了下来,不知何时开始动工?”
另外五六个纨绔也都看着竺年。
这片野湖连接着周围几条大小河流,影响着周围许多田地的灌溉,只是由于野湖连接着沃水,每到丰水期就会漫灌出来,给周边的田地带来损失,所以一直荒着,但并不表示就不重要。
画舫内所有的家具都小巧简洁。众人坐的地方是一间小小的厅室。中间固定着一张圆桌,环绕着一圈圆形的卡座,没什么主次之分。和众人一样的环境,偏偏竺年坐的地方瞧着就更富贵一些。他懒洋洋地眯了眯眼睛,像一只白天睡不醒的猫:“不急,等工程队闲下来了再说,修两个渡口,没多少活。”
“嗯?”纨绔们一听,纷纷感到奇怪,“不修庄子?”
“庄子……修也行,不修也行。”竺年勉强打起精神,坐直了指着一个方向,“我是想到了冬天河水浅了,整理一下堤岸,两边种上花木。等渡口修好了,就专门用来停靠画舫游船。到时候咱们一人一条船,直接沿着沃水到京城去。”
众纨绔一听,眼睛贼亮,猛拍大腿:“好!”
“不愧是皋少!”
“咱们到时候带上歌姬,在船头奏乐唱歌!”
“咱们也玩儿一些京城少爷们没见过的!”
要说京县的这群纨绔,不说个个都是出身权贵,至少家境都是不差的。但他们偏偏挨着京城,就怎么也比不上京城中的那些真正的权贵。哪怕他们之中有豪富,也不能和人家相提并论。偶尔见上面,他们都得点头哈腰地恭维人家,毕竟得罪不起。
他们平时都是被人捧惯了的,谁心里面没点憋屈?又不好真的去怎么样那些人家:“还是皋少想的法子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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