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羲立刻感激地看了这位博士一眼,恭敬地应下,两人在五位博士的目送下携手出了博士厅。
等候在外面下一位监生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二人一眼,心想前面怎么会有两个人一起背书?而且柳含章不是明智堂的人么,难道不该是第一个就过来背书的?
离开博士厅后,秋羲这才焦急地问道:“含章,怎么样了,可还难受?”
柳郁安抚道:“月白莫担心,我无碍。”
秋羲不信,抓住柳郁的手腕号了会儿脉,见柳郁的脉象确实还算平稳,这才终于放下心。
二人朝斋舍的方向走,此时监生们都在八堂上课,一路上半个人影都没碰到,两人也默契地没有再出声说话。
秋羲就住在柳郁那间斋舍,他熟门熟路地带着柳郁回房。
“含章可带了药丸来过来?”秋羲让柳郁坐下后便去给他倒水。
柳郁摇摇头:“月白歇着便好,我不用服药。”
秋羲见柳郁面色如常也没有再咳嗽,便不再坚持。
之前在博士厅,他一时没有把持住才忘了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断掉对柳郁的心思,这会儿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昨晚的信誓旦旦。
“含章既然无事,那我便先回修智堂了。”
秋羲怕自己再和柳郁独处会坚持不住问出明明就知道答案的问题,避开柳郁的视线说完便要出门。
“月白,”柳郁忽然起身拉住秋羲的手腕,垂眸问道,“为何躲我?”
秋羲挣了挣手,却发现柳郁用力极大,他根本摆脱不开,只能任由柳郁手心略低的温度袭上他的皮肤,让他手腕处像被业火灼烧一般难耐。
“我、我没有躲你,”秋羲慌乱地支吾道,“只是学正还在堂里等着,回去晚了得挨罚。”
“月白在撒谎,”柳郁钳这秋羲精致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对上自己的视线,“每次你不说实话的时候总会移开视线。”
秋羲对上柳郁那双深邃的眸子,不由得呼吸一滞。
他不禁紧紧咬住下唇,敛下眼眸掩藏起心中的酸涩。
柳郁见他这般,心脏如同被撕扯一般难受,张了张嘴想再问些什么,最后只是缓缓放开秋羲。
秋羲看着柳郁的表情微微一怔,本该是谪仙般的人物,现在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我只是不想……”
秋羲刚想出言解释,就听柳郁开口道:“月白若是介意前晚的事,只当没发生过便好。”
“前晚的事?”什么事?秋羲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结果他话才刚说完,潮水般汹涌的记忆便重新回笼,直堵得他面红耳赤。
“那、那晚我不是在做梦吗!”
如果不是做梦,那柳郁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房间里,他又怎么会撒泼耍赖没羞没臊地让柳郁帮他,关键是柳郁还真帮了。
可他记得自己起床后查看过没有该有的痕迹啊,那不是在做梦是什么!
“什么做梦?”这回轮到柳郁不解了。
“该不会,该不会……”
秋羲想到第二天他给柳郁针灸时看到的抓痕,柳郁如果那天晚上在帮他的话,那些抓痕岂不是他……
一想到这里,秋羲整张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桃。
如果真是他干的,那柳郁头天晚上帮了他,他第二天还那样对柳郁,岂不是妥妥的一副渣男行径。
“月白?”
秋羲此时再听见柳郁的声音,顿时就回忆起柳郁那晚在他耳边的低语,差点没把持住。
“我、我先回修智堂了。”
秋羲丢下一句话,仓皇地逃出斋舍,独留柳郁一人在原地默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柳郁站在原处捻了捻手指,他本以为说开后秋羲就不会在故意躲着他,结果没想到这次不仅躲着,甚至比之前更厉害了。
接下来两日柳郁都在没找到和秋羲独处的机会,每回在远处一见着他,秋羲便像老鼠见着猫似的躲开去,他甚至连一句问候的话也跟秋羲说不上,只能远远看着秋羲同别人说说笑笑。
就连二月十四这天也不例外。
这天上午国子监例行在稷下宫会讲,八堂监生全部聚集在稷下宫。
柳郁早早等在稷下宫门口,远远见着秋羲朝这边过来,结果两人刚一对上视线,秋羲立刻掉头就跑,仿佛见到他是遇见了洪水猛兽。
第57章
今日国子监会讲是张学正和刘助教做讲官,张学正是负责秋羲所在学舍舍,刘助教负责的是柳郁所在学舍,两舍所在学堂虽有内外之分,但都主治《春秋》,所以在稷下宫会讲时两舍监生排列紧邻。
秋羲身高腿长,在修智堂天字舍的坐席安排在厢房最末,这回会讲理所当然也排在队列最末,好巧不巧柳郁这家伙比他还高些,同样排在隔壁队列最末,两人反倒紧挨着站在了一起。
学宫上首,刘助教正在严肃板正地讲授《文昌帝君阴骘经》。
原本先帝时期,会讲这部分讲授的是另一部劝善经典,但耐不住如今的贞元帝一心向道,便下旨将原本的劝善经典换成了现在讲的《阴骘经》,好在国子监里能人辈出,才不至于因为突然换教材导致没人能讲课。
秋羲全神贯注地聆听刘助教讲《阴骘经》,注意力甚至比他高考时解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还集中。可就算这样,他的余光也忍不住朝旁边人身上瞥去,心思一分为二,另一半直接缠在了柳郁那头。
一扫到柳郁此时那张冷若冰山的脸,他的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人那晚在他耳边低语的声音,秋羲脸上噌的一下又红了,几乎全身都要烧起来。
以前他虽然有事没有总要撩拨柳郁几句,可他那是有贼心没贼胆啊,真让他动手动脚,他也只敢趁机摸个小手,再过的那是没有了。
如今突然一夜之间突破了他目前能承受的极限,还是在那种情态下,秋羲只想当场扒个地缝钻进去,
刘助教的讲学还在继续,秋羲视线时不时就不受控制地朝柳郁的方向扫去。
忽然,原本长身玉立平视前方的柳郁回眸朝秋羲看来,惊得他连忙敛气屏息假装认真听讲。
秋羲战战兢兢了一整天,直到下午的会讲完毕散堂后,他刚跟着同窗整齐退出稷下宫准备离开,就被人从身后拉住了手腕。
“月白。”柳郁低声叫道。
柳郁的声音传进耳中的那一刻,秋羲手腕上的温度随之一起袭上心头,脚下一晃,踉跄一下才在柳郁的搀扶下站好。
“月白当心。”柳郁顺势揽住秋羲的腰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见他站稳才松开手。
“多谢含章,”秋羲埋着头干咳一声,“含章叫住我可是有事?”
柳郁捻了捻指腹,看向秋羲道:“安王明日在安王府举办芙蕖宴,邀监中学子赏荷,月白可要一同前往?”
明日十五,正好是国子监例行休假的日子,秋羲完全找不到任何的借口推辞。
“安王宴请,自当同往。”秋羲硬着头皮应下。
听秋羲答应下来,柳郁眉眼间才透出笑意:“时候不早了,月白同我去膳房会食,一会儿监丞该来巡查了。”
秋羲本来还有些紧张,但见柳郁真的像之前说的那样丝毫不提那晚的事,他便装做毫不心虚的样子也慢慢平复下来,虽然不敢再像以往那样随便撩拨柳郁,但好在是能把话说利索了。
况且去膳房吃饭迟到还被监丞抓住,那是真的要“违者痛决”的,当众打手心什么实在太羞耻,秋羲可不想尝试。
两人一同去往膳房后在各自堂舍划定的坐席用膳。
其他监生一见柳郁进膳房纷纷抬头注视,更有胆大的小声交头接耳。
监规规定监生们每日必须按时到膳房会食,如果有人饭点不来吃饭别监丞抓住是要挨板子的,但身体不适不能来膳房的监生可以申请让膳房派人送饭到斋舍。
柳郁以往中午都是在斋舍用膳,下午散学后便直接回柳府,从没在膳房来过,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自然吸引了众监生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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