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为难,但更害怕他那把刀,径直一咬牙,慢吞吞把裤腰也解了,长裤一滑脱,如此全身上下就只剩下小裤还在身上。
他已经面红如霞,眼都不敢抬一下,不料那天杀的纪狗却道:“鞋袜。”
“……”狸奴叫苦不迭,但已脱到这个份上,再不知道纪疏闲想做什么,他就枉长这么大了,干脆一赌气把小靴袜子脱了个干净,他左右看看这片耳房,到处都是灰。
纪疏闲:“转过去。”
狸奴背过身去,耳朵已红得滴血,低声道,“在、在这吗?不能换个地方吗……”
纪疏闲一起身,狸奴才鼓起的勇气又泄了干净,惊恐地闭上了眼。
须臾,他感到什么冰凉的东西抵在后腰,挑开了他小裤的裤边……随即,绷的一声,裤边又弹回来,弹得狸奴倒吸一口气。
“行了,穿上罢。”
狸奴惊吓过度,一时没敢动,晾着一身白得腻人的皮肉,他天生就比大虞人要白:“你、你不是要做吗?”
纪疏闲:“做什么?只是看看你身上有没有纹身标记。你进宫门时一听到西狄使团,就神思不属的,十分可疑。”
“……”狸奴沉默了好一会,弯腰去捡地上的衣裳,他拿起来打了打,但新买的衣裳已经沾了许多灰,呛了他一鼻子。他想凑合着往身上穿,但才披了一件就穿不下去了,突然委屈中来,把衣裳就地一扔,“……你有病啊?那你上来就让我脱、脱衣服……你长了嘴不会说吗?”
“我好声跟你说话你听吗?不动粗你听我说完过一句?”纪疏闲嗤一声,逼近了两步,“狸奴,你说实话,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害怕我知道——你说出来,事若不大,我给你平了。”
狸奴无话可说,抱起衣服退了好几步,避开他视线:“……没有。”
“……”死鸭子嘴硬。
不拿个镜子照照,看看你自己,整个心虚到恨不得所有人都能看出藏了秘密,哪里像是没有的样子?!
纪疏闲生生咽下一口气:“我只是暂时没有发现证据,你最好死咬一辈子,别叫我揪出你的小辫子,不然……”
看他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纪疏闲心浮气躁地挑开门闩,突然咚的一声,后脑勺被人拿鞋子砸了。纪疏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回头,却见他坐回了那方圆凳上:“你——”
话还没斥出口,这才发现他眼睛红了,衣服也没穿,就啪嗒啪嗒的泪珠子往下掉,眸子像被洗过的碧玉,语气中的冷硬不由软化了几分:“你……坐那干什么?”
“衣服是我新买的。”狸奴低着头,“要两贯钱。”
“……”纪疏闲怒道,“我赔你两贯钱!”
狸奴摊开手,纪疏闲愣了愣,点点头:“行。”他掏出一粒碎银拍在狸奴手里,“多的不用找了!”
给完钱,还不走,纪疏闲又憋着气问:“还怎么了?!”
狸奴揉着衣服:“衣服脏了,穿不出去。”
“…………”
纪疏闲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腾一声摔门而去。没多会,狸奴正揉着眼睛,听见房门又一次被人打开,随即一套鹅黄-色的衣裳丢进了自己怀里。
“先穿上。”
狸奴翻开衣物看了看,竟是套宫裙,还是夏装,裙长及胸,半臂是薄薄的一层透纱,领上还绣着宫制的卷花。他气得面羞耳热,狠狠踩了纪疏闲一脚:“你、你给我穿这个羞辱我,还不如把我做了!”
“……”纪疏闲望着皂靴上被他踩出的脚印,嘿了一声,脾气还挺大,“你先穿着!附近只能找到这个,你穿上我领你去内监所,找身干净的内监服穿!”
狸奴纠结了一会,看向纪疏闲的外袍。
纪疏闲倒是不在意,道:“你不怕穿这个走在宫闱内被人看见,说你僭越,砍了你脑袋,我倒是可以脱给你。”
“……那算了。”
狸奴不敢穿了,慢慢吞吞地把宫裙套在了身上,反正也不是没穿过裙装。纪疏闲背过身去,本以为他要穿很久,毕竟是女子衣物,不想没几下,他就走了出来,“好了,走罢。”
裙装他穿得也十分齐整,带子还在胸-前挽了个长结,随着走路一摇一摆,蝶翅似的。
纪疏闲瞥了他一眼,因他身量小,脸蛋又漂亮,宫裙在他身上竟不违和,远远瞧着确实像个没长开的小宫女儿。
狸奴吸了吸鼻子:“往哪走啊?”
纪疏闲回过神来,将他领去内监所的净房,让四季给他找了身合体量的内监服,待他梳洗完,再送他回谢晏的小殿。
回来路上,纪疏闲盯着他看,灰蓝色的小内监服在他身上倒显出几分清新来,但没有宫裙怜人,他跟上道:“方才说的话仍然算数。你那秘密……若想说了,随时来找我,别等到真捅出事来,再哭着求我帮你。”
狸奴把嘴抿成一条线,快走了几步,只当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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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小殿,已经有好一会子了,谢晏正坐在镜子前往头上戴簪子,回头瞥见狸奴换了衣裳,眼睛还红彤彤的,不由担心了一下:“狸奴,你怎么了?”
纪疏闲抱着刀,斜倚在门旁,目光复杂地盯着他,笃定狸奴不敢告状。
……狸奴确实不敢,不然平安侯拿此事惊动摄政王,就更糟糕了。
狸奴放下水盆,只好咽下这口委屈:“……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跌了一跤,把衣服弄脏了,所以劳烦四季公公帮我找了身干净的穿。”
待谢晏擦洗完,他端着污水出去,经过门槛,又狠狠踩了指挥使一脚。
“嘶!你……”纪疏闲低头看了自己的鞋,一边一个脚印。
两人斗了会法,天就差不多黑尽,远远的,不知宫城何处先燃起了几簇烟花,瑰丽缤纷,又有隐隐约约的编钟乐声响起,谢晏正趴在窗口看,四季就带着两个小太监过来了,请他赴宴。
谢晏忙回到镜前收拾了一会,颠颠地出来:“好了好了。”
纪疏闲看了他一眼,大惊:“平安侯,您……”
“怎么?”谢晏扶了扶脑袋,看他表情不佳,顿时紧张起来,“不好看吗?”
可是那个什么公主据说就是满身叮叮当当的。
纪疏闲看了眼狸奴,狸奴不说话,又看了眼四季,四季扭开了头。他咬了咬后槽牙,堆出一个笑容:“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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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办在衍庆殿,四处金碧辉煌。
殿内已奏起泠泠丝竹,已有不少大臣入座。
因为此前谢晏不愿去,所以座次早就安排好了。今天他突然要来,裴钧并不放心他坐在远处,但谢晏又不合适直接坐上御台来,便硬生生在魏王旁边挤出快地方,两桌并在一起。
魏王哪敢有意见,巴巴地把果子酒给他斟上了。
谢晏一坐下来,看到魏王便问道:“你眼睛怎么青了?”
“……”
自从魏王带谢晏去逛了春风楼,魏王府门前就多了数名壮汉,就盯着魏王出门。只要他一出门,甭管多小心翼翼,不知打哪就会迎面来一个拳头,走后门也逃不过。
魏王不敢出门了,但家中却不能有娱乐,但凡响起乐声笑语,必定会有壮汉翻-墙进来揍他一顿。
最可恨的是,家里的府将根本打不过对方。
魏王挨了几次打后,就老实了,每天关在书房里读书习字,过的是天昏地暗,暗无天日,日夜刻苦,苦不堪言。
今天好容易赶上万寿节,摄政王无暇顾及他,这才被放出来。
但魏王哪敢说啊,捂着一边青紫的眼眶,讪讪笑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谢晏抿着果子酒,纳闷道:“为什么你们今天都摔跤了……是今天城里的地特别不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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