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有短短三个字,小皇帝脸上却浮起一层喜悦,他抬头看了看谢晏,又进一步,拿起一副画递到裴钧面前:“皇兄,我、我还画了副竹,是谢太傅教我的,想……想送给皇兄。”
裴钧接下画作,也夸奖地点了点头。
小皇帝更加高兴,谢晏赞赏地朝他笑了笑:“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便学到这里罢,陛下也该用膳和休息了。剩下的,臣明日再讲。”
小皇帝面色红扑扑的,飞快地道了声“谢谢太傅”,又老老实实向摄政王请个安,便带着一众宫婢太监哗啦啦地跑了。
谢晏微笑着目送小皇帝远去,转身将桌上笔墨收拾了一下,正在笔洗里涮洗毛笔,忽的后背覆上一具热烘烘的躯体,他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朝亭下左右看了看:“做什么,这是在宫里!”
裴钧从后揽着他,一手覆上他胸-前,摩挲着他官袍胸口的绣样:“一下午你都和这小子在一起,孤不悦。”
谢晏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汗味,还有马匹皮毛的腥臊气,问道:“你去校场了?”
裴钧逗着他的喉结:“孤无处可去。”
“这话说得。”谢晏含-住他探上来的指尖,咬了咬,“好像是我把你赶出去了似的。”
谢晏昨日与他约法三章,以后教导小皇帝一事都交给谢晏,他不插手,也不许再对小皇帝说重话,只做好一个和善少言的兄长就行。
裴钧昨日头昏就答应了,连夜命人赶做了官袍。
虽说他先前无官无职,一跃成为天子太傅,确实有些逾矩,但裴钧不在乎,若非恐遭百官死谏,他恨不得直接给谢晏个丞相之位。甚至梦里都梦见谢晏一袭官服,立在文官之首的模样……
那一定很好看。
今日清醒了裴钧才猛地回过神来,倘若谢晏成了谢太傅,那势必会减少与他在一起的时间。
但反悔已来不及了,官袍都做了,裴钧不满道:“谢太傅,你跟他说什么了,他这么听你的话?”
谢晏不答,笑道:“你去问他好了。”
“孤不问,孤只拷问太傅……”裴钧指尖挑开他领间的两粒扣子,手向里一伸,微微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道,“谢太傅,孤早上就忍着没说,太傅穿着这身官袍,真让人心动。”
裴钧不知哪来的恶趣味,一直在他耳旁唤“谢太傅”。
太傅掌佐天子,经邦弘化,其职至重,其位尊崇。应该是全大虞最循规蹈矩、严谨正经的人。
而如今这位太傅,似孩童一般被摄政王分膝抱坐在腿上,恶意揉捏——旁人怎知,剥开这位天子之师的厚重官袍,内里是怎样一副浪荡之躯。
谢晏自然知晓这位摄政王殿下在想什么,适度配合地让他磋磨了一会,以满足他这小小变-态的欲-望,只在他还要过分下去时,才笑骂着把他手爪子提了出来:“还没摸够?臣可不想上任第一天,就被人弹劾当众勾-引摄政王。”
“孤已将人都遣走了,谢太傅,解开让孤好好摸摸。”
谢晏打了下他的手背:“那也不行。”
裴钧回味了下手指上残留的那官袍衣襟内,两颗硬挺柔韧的感觉,可惜地看着“谢太傅”一本正经地将官袍系好,又恢复成清风明月似的,只脸上的薄红能流露出一点这位好太傅的本性。
他舔了舔牙齿,虽没再乱摸,但心里已在设想,等他身体彻底养好了,就逼他穿上这身官袍,这般如何、那般如何……他不是喜欢作画吗,就让他用那两颗,画梅花……
谢晏看他那快用眼神把自己剥光的神色,便知他又没在想什么正经事,两手捧住裴钧的脸,狠狠吮了下他的唇:“想也不许想!”
裴钧叹了口气,只好将他松开,见天色已黑,便道:“这么晚了,便不回去了罢。孤已命人将你曾经住过的宫殿收拾了出来。晚膳也叫人备了,还做了冷淘。”
谢晏教了小皇帝一下午,那孩子打了鸡血似的,他多年没这般耗费过心神,也确实累了,点点头:“也好。”
晚上两人吃了冷淘,解了暑意,谢晏时隔多年重返童年旧宫,忍不住绕着小宫里散了一圈步,看着少年时种下的几棵花树已经长成了枝繁叶茂的模样,树上还被小雀儿做了窝。
正在翘着脚看窝里的蛋,便听闻殿内传出悠扬古朴的乐声。
谢晏沿着曲音走了回去,看到裴钧已简单沐浴过,正临窗吹奏一管乐器,似笛非笛。裴钧在窗内,他趴在窗外看他,待他一曲终了,才好奇道:“这是什么?”
裴钧将那比手掌稍长一些的小笛给他:“一种在北境边外流行的北笛。”
谢晏拿到唇边嘟嘟地吹了几下,没多会就找到了吹奏这种小笛子的方法,勉强能奏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但并不好听,甚至有些刺耳,惊得那窝里的小雀都扑棱棱飞了。
裴钧借着教谢晏吹笛,又不老实地折腾了一会,直到看够了,才允谢晏将这身官袍脱下,换上了宽松舒适的寝衣。
两人半靠在床上,谢晏趴在他胸口把玩那支北笛,裴钧拇指摩挲着他细腻的肩头,享受了一会这样的安宁,才道:“若能一直如此就好了。”
谢晏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中:“将来会的,有我在。”
将来会的,他们都知道,只是不是现在。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过只要有谢晏在,裴钧心里的焦躁和暴戾总能被抚平,就像滋润他干涸心田的清泉。
“福景宫怎么样了?”谢晏突然问。
福景宫正是扣押那群西狄使团的地方。
裴钧闭着眼,想到那群人便不很耐烦:“你说要晾着他们,孤就一直没露面。按你说的,孤让守卫漏了点吐伏卢屾的消息进去,他们先时没动静,这两日却屡次想派人递话,孤也没理。西境那边得到我们放出去的微末消息,也开始急了,大概是两边都坐不住了。”
“既然坐不住,那就见见罢。”谢晏突然从他胸口撑起,看着他道,“摄政王殿下,给你五十万精兵,将西部边境向外推一千里,你有几成把握?”
裴钧眉色凝重,沉默了一会,却答非所问:“用不了那么多。”
谢晏一怔,随即嗤的一声笑了:“不愧是我战无不胜的五郎。”
近年西狄皇庭愈加荒淫无道,西狄边境军受中央所累,无法自足,便被迫常常侵扰大虞边境,致西境两国百姓苦不堪言,裴钧有野心,早就想重新划分西部边境了,苦于师出无名,只能暗中积蓄力量。
别说一千里,裴钧的野心甚至直捣西狄皇庭。
只是多年来,这份雄心他无法与人轻言,即便是窥到他一线心绪的纪疏闲,听了都难免犹豫,委婉谏言是否这心太大了,担心大虞吞不下。
只有谢晏道:“五郎,你只管前行,我会助你实现所有的野心。”
翌日早朝,裴钧便吩咐下去,道七日后,宫中重开宴会,百官出席,着礼部与鸿胪寺协理,拟章程出来。
意在与西狄使团重谈和平联姻之事。
朝野内外都不由议论纷纷,想两月前摄政王显然是对西狄公主无意,如今怎么反倒突然同意联姻。更有主战派,私下愤愤揣度起是否那西狄公主有什么魅术,迷惑了摄政王。
但不知是哪里传出的风声,说西狄使团狸猫换太子,假意和亲,实乃图谋不轨。
七日间,有人眠得香,有人食不下。
风言风语堵不住,自然流进了福景宫里,坐立难安的吐伏卢柔一脚踹开了旁边房间的门,提起瘦削了一大圈的九皇子:“你究竟是谁?!”
九皇子惶惶不可终日,神色飘忽地道:“柔儿你说什么,我当然是你九哥……你难道连我也不信吗?”
吐伏卢柔也不敢妄断,这个人确实是与众皇子公主一同长大的九皇子不错,但外面的传言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大虞人虽然好吃好喝地将他们供在福景宫里,对他们毕恭毕敬,但又不许他们离宫半步,显然是在调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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