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隧道不长,殷刃却觉得他们在里面磨蹭了一万年。
终于,他们步入了隧道尽头的火光。
他们正处于一栋建筑内部,这栋建筑无比古老,墙壁上燃着长明灯。灯火随风轻轻摇动,照亮了周围的景象——
戚辛后退两步,捂住口鼻。她茫然地僵在原地,露出一副不知道该不该呕吐的模样。
这栋建筑宽敞而华丽,壁画斑驳,画风是典型的巩朝风格。壁画大部分隐藏在阴影里,火光照亮的部分依稀能看出人与邪物纠缠的身影。那朱红的颜料不知道有什么成分,千年过去,它依旧鲜亮到刺目。
屋子中央摆了个空空的神台,它刷着与壁画一致的红,艳得与此处格格不入。看得出上头原本摆了些什么,后来被挪走了。
但这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被挪走。
比如那些被锁链和符咒缠在墙上的,极度扭曲变形的干尸。它们被锁链捆缚在墙上,与线条歪曲的壁画几乎融为一体。
殷刃知道那些尸体属于人,但他也只是凭借气味去判断。
只看那些东西的外貌,很难将它们归为“人”的范畴。
离他们最近的尸体有两米多高。那尸体的肩膀弯曲折叠,使得那人的腋窝与胯骨几乎平齐,双臂与腿长度一致,整个人变为一把只有四个齿的梳子。
那人的头颅嵌在拱形的上身正中,嘴巴不正常地扩大,几乎贯穿胸口。巨大的嘴巴之上,只有竖起来的两只人眼。它们缩得只有大拇指甲盖那么大,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他——或她——干枯的手臂伸向神台,变形的嘴巴大张,露出幼儿拳头大的牙齿。不知是在尖叫还是咒骂。
而这只是其中最为“正常”的一具。
在它身边,另一具尸身人头胀得与躯干一般大、五官满头都是。再远一点,尸体的皮肤极端增生,层层叠叠地将人包在中央,像朵枯干的肉花。
它们的样貌过于离奇。常人见了,在意识到“尸体可怖”之前,光是“搞清这是什么东西”都要好一会儿。
识安众人一时没人说话。
半分钟后,钟成说掏出手机和背包,轻咳一声:“我可以拍照取样吗?”
殷刃听得出,他很努力地压抑了声音里的期待,可惜不怎么成功。
钟成说不像进了满是怪尸的地下古迹,他那股兴奋劲儿仿佛五岁小孩怒逛糖果店。
符行川一言难尽地瞧了钟成说两眼:“……你拍。”
“除了尸体,别的不要乱碰。”符行川话音未落,李念就接了句,“这个建筑是巩朝时期留下的,保存相当完好,壁画、石雕都是重要文物。”
符行川更加一言难尽地看了眼自家搭档。他缓缓吐气,又招出十几条火龙。
“我看看四周。”他随意说道。
符部长语气轻描淡写,施术场面声势浩大——
十几条火龙拉长身躯,顺着建筑门窗钻出去。它们在建筑四周盘旋穿梭,那火焰炽盛如烈阳,将昏暗的地下照成一片血色黄昏。
与此同时,符行川双手交叉,这栋建筑穹顶下映出一片水幕,霎时造了一片微缩蜃景。
那些火龙周围的景象被一一缩在水幕上。
从建筑巨大的门窗朝外看,门外还是门,窗外还是窗。不同朝代风格的建筑堆积重叠,此地像极了一整个混搭虫巢。
火龙带的空气温热几分,烘烤之下,尸体的味道自四面八方而来。
符行川冲水幕上的景象沉默了许久,激活单边耳机。
“卢小河,你接上郝文策。”
他嘿了声。
“事情有点刺激了,我们发现了目前为止最大的一个‘蚁穴’。”
卢小河:“……”
卢小河:“……蚁穴?”
说好的吞蛇呢,这个处刑任务的发展简直越来越离谱了。
“项江那小子,调查做得不到位啊。沉没会借矿洞养邪物?……咱以为这是沉没会的狗笼,结果人家那是只看门小狗,硬菜还在后面呢。”
一条火龙绕着符行川,那身红衫被映得极亮,几乎要燃烧起来。李念则非常响亮地啧了声,拉紧了手里的青柳鞭。钟成说正在认真给尸体切片,被长长的柳条一拽,他险些划到自己的手。
“‘蚁穴’是什么?”殷刃明知故问。
“沉没会是个很古老的组织,你们肯定学过。”
符行川挠挠下巴上的胡茬。
“他们也有自己的研究机构。之前化吉司,唔,识安的前身追查得很紧,他们能找到的隐蔽地点有限。加上有些‘研究材料’很难转移,一个研究建筑报废后,他们会在建筑临近的地方再建一个新的……他们自己管这种研究建筑群叫‘蚁穴’。”
“为了保证资料安全,一个‘蚁穴’只会有一个研究主题。如果它很久没有暴露,就会发展成你们看到的样子。”
水幕之上,层层叠叠的建筑彼此交融,比地上的山镇还要“繁华”无数倍。荒废了上千年的时光,建筑内的长明灯却久久不灭。混沌的黑暗中,它如同一只睁着无数只眼睛的巨兽。
殷刃点到为止:“既然这里是沉没会废弃的试验场,他们不该好好保护吗?”
尽管以符行川的水平,大概率不需要他诱导。
果然,符行川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试验建筑不好建,他们舍弃它,肯定是因为这里有某种‘危险’。至于是什么危险,得看这鬼地方的研究主题了。”
沉没会没有刻意隐藏这处蚁穴,而自巩朝开始,千年来,这个蚁穴并未被化吉司发现。
这只代表一件事——但凡见过这个蚁穴的“正方人士”,没人能活着传出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草,上午知道搬家前的地方被封了。我:躲过一劫。
然后今天被封在了新家(……
怎会如此!
第95章 壁画
地上。
以“幸免于难”的项江为首,识安另外三位早早出了矿洞,回到镇上。
这个时间,多数镇民都在外活动。百米之外看,来来往往的人流间点缀着或高或矮的邪物,镇上一副和和乐乐的普通日常景象。无论是在人群里格外出挑的骇人异形,还是周围若隐若现的怪异雾气,似乎都困扰不到他们半分。
所有人该怎么过怎么过。葛听听有些怀疑,就算这里天降凶煞,这群人也会提着菜篮子踩过凶煞买菜。
而识安三人一旦走近,那些镇民就像被惊扰的群居动物。欢声笑语瞬间化为沉默,镇民们迅速停下手中的活计,几十双眼追随着三人移动。
几十张脸直直对着三人,幅度一致地转动。
要不是那些人上一秒还在正常说话生活,葛听听简直要以为这里是一片人肉向日葵田。不怀好意的视线刺痛了她,葛听听上前两步,与项江并列行走。
项江刚刚中断通话,他拧开矿泉水瓶,简单喝了两口。他没理会葛听听的小动作:“我们待会儿去找镇长。”
两人身后,黄今皱了皱眉。
任吉莹来这当镇长没多少年,不受本地人欢迎,谈不上有什么威望。要调查镇子的过往传闻,他们最好利用灵器伪装身份、接近镇民。这都是夜行人用烂的伎俩,识安没道理不知道。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过项江这张臭脸摆在那,黄今不是很想问问题。
在他看来,现在唯一可能出的大事,只能是“殷刃邪物身份暴露,阎王与识安撕破脸”。也不知道在地下接应那俩怪物的识安倒霉蛋是谁,黄今由衷祝愿他们身心健康。
任吉莹被项江从镇政府办公室里叫出来的时候,人是懵的。不过比起周围木着脸的工作人员,她面色红润,目光有神,看起来分外有活人的味道。
“出事了。”项江单刀直入,“矿洞垮塌,我们的人和戚辛掉进了矿洞深处。”
任吉莹的脸唰地一下惨白:“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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