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他的仓鼠钥匙链不过一门之隔。
身后数十人蜂拥而来,下楼梯的脚步声犹如暴雨。面前只剩一死路,尽管心脏已经不存在了,钟成说还是在胸口感受到一股近乎窒息的拧压感。
熟悉的恐惧再次袭来,犹如一针兴奋剂。
不想结束。
不像地下尸库那样用了银行式“保险柜”门,而是普通金属门。
他手里握着把厚背砍刀,还有一个坚硬的头盔,附带头。
他还不想结束。
两秒后,钟成说重重一脚踹在门锁处。他毫不在意腿骨发出的危险喀啦声,紧接着又是一脚。四五脚过去,金属板门处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形变。
钟成说手起刀落,刀刃精准地劈入那道小缝。紧接着他将人头往门框处一卡,拼尽全力一撬开。
喀。
门的形变不算大,但那道缝儿又大了不少。
时间仿佛变慢了许多,无数算式飘过钟成说的脑海。他不断踢出伤痕累累的腿,在不同位置制造了数道缝隙。
就在他又一次抬起脚的时候,十几声枪响响起。他的背后一阵热意,左眼瞬间失去感知。
后背被打成了筛子,左眼估计也被打穿了。
痛觉有,但不多。那更像是一种麻木的钝痛,伴随着子弹入体的微妙异物感。
比起狙击手的爆炸弹,这点威力不算什么。
钟成说飞起一脚,金属门终于不堪重负地晃了晃,轰隆摔在地上。背后鸦雀无声,钟成说不知道罪犯们是被他这个“不死僵尸”吓到了,还是另有他想。他只是抬起弯折的右腿,一瘸一拐地跑入遗物大库房。
殷刃给他的仓鼠手机链就在这里。
那是个写着“千金入库”的小小仓鼠,他记得很清楚。
然而在看清遗物大库房的那一刻,另一种恐惧爬了上来,针板一样扎入他的后背。
这里确实是遗物“大”库房。
这个地下库房大到一眼看不到头,架子直通五六米高的天花板,上面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衣服是最常见的,其次是行李箱、提包等随手物件。有些破损的摄像机静静地躺在灰尘里,清洁工用的清洁用具也倒在架子缝隙。各种球类表皮老损,大多已经瘪了下去。
文具、书本、蝴蝶结……
水杯、球鞋、遥控器……
它们以金属货架为骨骼,用一个个破碎的人生黏合,堆砌成一座五彩斑斓却无比黯淡的迷宫。
他的仓鼠手机链在其中,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滴水。
钟成说甩甩头,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的任务还在,理论上完成的可能性不是零。
这还不是他的结局。
……
“他逃了多久了?”韩部长小心翼翼地问道。
“十五个小时零二十八分。”中年女人转动手里的钢笔,手边多了两个吃空的饭盒。“老板嘱咐了,要是二十四个小时还搞不定,只能考虑对遗物大库房进行全面封存——要不是那样动静太大,我怀疑他一开始就会这么做。”
见邹部长的目的地是“遗物大库房”这个无趣地方,魏化谦懒得看一群人捉迷藏,没到中午就离开了。
他命人全面封锁地下尸库,等确定这个跑出来的“怪物”什么情况,再进行进一步清点工作。
横竖进入遗物大库房,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遗物大库房,被沉没会内部戏称为死人垃圾场。里面的玩意儿全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物品资料”,可以进行全面封存。
全面封存指降下分隔间,固定住可疑入侵者。再对范围内的数个分割间进行彻底密封,灌入液氮,彻底损毁其中的物理事物。
如今夜色已深,画面中,“邹部长”还在一瘸一拐地逃亡。偌大的“垃圾场”里,那家伙拖着残破的身体,痛苦而狼狈地逃着。
吃了那么多子弹还能动弹,只会是个死人。至于这东西为什么能躲过术法,他们很快就会有答案——
“邹部长”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他杀了十几个罪犯,可他们的清扫队个个都是硬茬子。哪怕被疯掉的邹部长斩于刀下,都能撕掉一两块血肉。与之相对的,邹部长只能把尸体剥一剥,弄到点衣服来堵伤口。
他像是知道自己要被屠宰的小动物,逃亡里带着破釜沉舟的悲怆气势。
可悲的家伙,中年女人打了个哈欠。
“韩部长,你继续看着吧,我先回去了。”她活动了一下脖子。
画面太糊了,而且那个鬼地方障碍物太多,大半时间都看不太到人。少看会儿也没关系,反正就要结束了,她想。
韩部长唯唯诺诺地应了。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钟成说借着杂物遮掩,身上不伦不类的血衣被逐渐换掉,与罪犯们的打扮越来越接近。
半个小时后,一位罪犯矮下身,将邹部长的头颅和另一具尸体缝在一起。随即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用头盔的阴影遮住脖颈。
他把玩了会儿手里的三菱刺,充血的眼睛扫过一排排积灰的架子。慢动作遮盖了他行动的僵硬,这位沉默的罪犯和其余“同伴”一起,继续游荡探寻。
只不过别人看的是可疑人影,而他看的是积灰厚薄。
同一时间。
“我知道我们的战场该在哪里了。”殷刃说。
“等等等等,你先别激动。就算数据是对的,我也不知道这个坐标什么意思!”卢小河抹了抹脸上的汗,“我需要研究,得等明天符天异起了床再……”
殷刃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查找符天异的手机号码。
卢小河:“……”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小子越来越狠了。
“他肯定一回去就睡了,到现在差不多。”殷刃边翻通讯录边说。
“我在。”一个带着黑眼圈的脑袋从门后伸进来,口气有点幽怨。“卢小姐狂奔的动静有点大,我刚才就醒了。”
“来得正好。”
“还得要大黄小葛协助是不是?”卢小河努力把脱缰的殷刃拽回来,“你也需要休……”
她还没说完,便看到了那道间隙猛地大张,犹如突然圆睁的眼。
这回殷刃撑得比之前每一次都久。
间隙的漆黑中,各个混沌的空间泡沫般堆叠,闪烁出质感怪异的光。
“符天异,我需要更多数据。”
殷刃哑着嗓子说道。
“我只需要查明一个坐标……就一个坐标。”
符天异累得像全身被车碾过,“突破极限”是一种训练方式不假,他还是要忍不住哼哼两句。只是当他看清殷刃的表情,他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了。
黑暗的候诊室里,殷刃双眸赤红,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刃。那人刻意收敛过气势,散发出压迫感仍然如同刀刃切削皮肤。
符天异伸出酸软的手,再次努力运转力量。
他只觉得体内的肌肉全部被碾成了肉酱。先前再危险的任务,也没有这样钝刀子割肉似的昼夜不停。
腹诽归腹诽,他手上的力量半点没省。卢小河也不再多说,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小符,再稳点……我修正一下空间折叠参数……”
她连鼻梁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
“殷刃,今晚我只能做到尽量建立计算模型。现在我没有可以模拟信号的装备,必须得从识安调间隙探测仪。答应我,等我模型完成,你必须去休息……殷刃?!”
卢小河一声尖叫,符天异吓得力量都断了。
殷刃毫不迟疑地扯下了自己手机上的仓鼠挂坠,将手往异空间内一进一出:“信号源完全一致,这样行吗?”
“可、可以是可以。”卢小河吞了口唾沫。
可以是可以,就怕殷刃一个失误,间隙把手臂和仓鼠一起吞吃殆尽。
“来得及。”殷刃的发梢耐不住似的动了动,“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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