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刃把兔子木符攥在手里,这些大脑不见任何奇特的反应。
耳畔只有钟成说嗒嗒的键盘声,夹杂着鼠标小而清脆的“哔哔”点击脆响。殷刃攥紧那个兔子木符,眼皮越来越重。
下个瞬间,殷刃被极强的杀意惊醒。
那杀意源头众多,来自于四面八方。而他此刻也不在熟悉的地下室,而是漂浮在一片混沌之中。杀意尽头漂浮这无数闪烁光彩、身躯半透明的“大脑水母”,它们环绕着殷刃游动,散发出强烈的恶意与杀意。
殷刃下意识压抑气息。
他能察觉,那杀意并非来自于仇恨或愤怒,仅仅是来自于“愉快”。那些闪烁微光的大脑像是嗅到血腥的鲨鱼,在他身边徘徊不去。
而更远处,殷刃看不清。他的五感分外混乱,像是被按到了污浊的海水之中。那些大脑水母逐渐隐去,就像是沉入海底更深处,更多模糊的存在出现在他的身边。
咚!咚!咚!
混沌之中充斥着规律的震动,那种感知很难形容。无关听觉、无关触觉,可殷刃就是知道,那种冲撞声始终未停。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咚!咚!咚!
震动规律却不精密,节奏间有着微妙的误差。硬要说,就像有人在手动敲打某样东西。
殷刃忍不住活动身体,朝敲打源头处悄悄靠近。奈何这个地方实在古怪,他原地折腾半天,却始终不得要领,没能成功动弹半分。
咚!咚!咚!
“声音”愈发清晰,震得殷刃全身不舒服,他刚想要进一步探寻,却有什么猛地捉住了他。那东西气息强悍,径直将他拖往那敲击声的反方向。
殷刃想要确认对方身份,可是感知内依旧一片混沌,他完全探知不到那位“袭击者”的更多情况。
那究竟是谁?
殷刃还没回过味来,一阵温暖贴上了他的肩膀,他瞬间睁开双眼,又看到了地下室内的清冷灯光。
“……殷刃。”
不知道什么时候,钟成说停住了查询。他轻轻晃动殷刃的肩膀,低声呼唤。
“殷刃,醒一醒,我查得差不多了。”
殷刃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梦境陡然切换成现实,失重感要把他整个人都吞下肚去。
“什么?”
“二十八年前,神降里的失踪者。”钟成说展示自己的电脑屏幕,电脑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摞了厚厚的纸质资料。“我曾经观察过一些家庭,记录比识安官方详实一些。失踪者的性格大部分都很好,这是事实。”
殷刃暂时把那个莫名其妙的梦放到脑后,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你说‘大部分都很好’?”
“是的,很遗憾,其中有个别风评不是很好的人。”说着话,钟成说调出来几分资料。
殷刃大概看了眼,有几个是当地喜欢惹事的混混,还有本地著名的抠门小摊贩。他们的资料十分普通,背后也没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正面事迹。
无论怎么看,这些人都和所谓的“性格好”扯不上任何关系。
钟成说让殷刃坐在椅子上,自己环住椅子背,操纵着鼠标。
“你知道,只要有反例,符行川的猜测就无法成立。但他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角度,大部分失踪者的性格都不错,这点不可能是巧合。”
殷刃凝视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说明文字。
钟成说的调查详细非常。这些年来,为了确定钟成枫的失踪原因,除开性别年龄职业这种基本要素,他甚至查过其他失踪者的家庭构成和熟人风评,做成一个个“人物小传”。
无论性别、无论年龄、无论职业……
和钟成说不同,殷刃对现代的记忆到底有限。他看着那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资料,脑袋里突然闪过了什么。
“……钟哥,你还记得白永纪那个系列失踪案子吗?受害者被融进家具的那个案件?”
“记得。”
“他的标准是‘受尽苦难却保持乐观’的人,”殷刃看着面前的资料,努力整理思路,“但这和什么心理原因关系不大。只因为他要把那些受害者的半边身体送入彼岸,看他的意思,那种性格特质的人能在彼岸撑得久一点。”
钟成说在他肩膀上唔了声。
“当然,神降之中,这些人是整个儿人间蒸发,情况不是完全一致。但我想……我只是猜测,这种做法会不会和‘彼岸保鲜’有点关系?我们目前见过的元物全都以情绪为食粮,人活着才会有情绪。”
钟成说松开了椅子。
他沉吟片刻,将桌上的无数大脑接上电脑。
“如果你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些人之所以消失,是因为他们‘保质期’比较久,并且‘营养价值’比较高。这样正好。”
“这些大脑模型曾属于杀人犯,精神强度绝对够用。现在我会用它们模拟一些常见情绪,如果你的猜测没错,有凶煞之力的污染源在附近,应该能取得一些有用的数据。”
……
次日,葛听听和黄今在其余三人脸上都看到了睡眠不足的黑眼圈。
卢小河失眠可以理解,殷刃睡不着姑且能算巧合,至于为什么“肉俑”也会有黑眼圈,这事儿不能细想。不知道为什么,葛听听总觉得今天的殷刃有种微妙的心虚味道。
“你们那边有什么进展吗?”尽管知道殷刃表情不好看,卢小河到底还是没忍住,“什么都行,真的什么都行。”
“有点猜想,但不顺利。”殷刃含糊其辞。
岂止是不顺利,简直招惹了大麻烦。
当晚,钟成说就调出了识安内部的情绪测量量表。据说这是识安观察分析档案馆的情绪数据,无数次修正得来的合理分类——
“恐惧”与“满足”两个基本大类下,各自分了“哀”与“恶”,“乐”与“爱”四个小类,再往下延伸的,就是些更加细小、更加微妙的细碎情绪,这张表几乎无穷无尽,感觉一百年都试不完。
于是他们从最顶端的“满足”开始,顺着正面情绪这一支一点点试下去。兔子木符被一桌子大脑簇拥,两者相安无事,哪一边都没有变化。
黑夜结束,朝阳升起。两位大元物从兴致勃勃,到面露苦涩。钟成说开始打哈欠,殷刃则溜出去买了个早饭。屋内淡淡的药味被油条豆浆的香气盖过,钟成说终于决定不再按照识安的情绪数据调和“窃喜”,他决定换成“恐惧”那一支,再次进行试验。
这一回,钟成说甚至给这项实验写了个情绪模拟脚本。
大量恐惧情绪模拟成功,无反应。
殷刃和钟成说一人一根油条,你一口我一口沾着豆浆吃。
大量厌恶情绪模拟成功,无反应。
殷刃开始细嚼慢咽茶叶蛋,钟成说一排排啃着玉米,目光不时扫过手表。
“早晨了。”钟成说整点报时。
“是啊,天亮了。”殷刃抹了把嘴巴,满脸忧郁。
钟成说放好啃干净的玉米,认真揩过嘴角,凑上去吻殷刃的额头:“早安。”
就在此刻,程序自动模拟到了“悲哀”。
兔子木符突然冒出炫目的光,电火花与术法光辉同时爆发。一连串爆裂声响后,周围的大脑模型挨个炸裂毁坏。
烟雾与碎玻璃中,空间缓缓开裂,一个熟悉的人影在两人面前现身。
戚辛出现在这间地下室的时候,钟成说还没来得及把自个儿的早安吻亲完,十几片玻璃碴崩到了还在冒热气的豆浆里。
戚辛:“……”她站在桌子上,平底鞋踩住湿哒哒的碎玻璃,发出吱吱嘎嘎的锐响。大脑模型尽数损坏,阎王先生的数年捕猎记录,一朝全部化为虚无。
钟成说与殷刃:“……”
空气静得落针可闻。
“我还以为有食物。”戚辛瞧了眼殷刃,状若无事地挽了下鬓角,“打扰了,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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