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的修行者,更是只剩一个人。
神犬……或者说,那只犬类邪物遍体鳞伤,全身都是术法烧焦的痕迹。它冲那个仅剩的佝罗修行者呲起牙齿,牙缝中全是人类血肉。
它拖着一条断腿,傲然站在祠堂大门口,背后是紧闭的祠堂大门。
“进去,都杀光!让这群贱民断子绝孙!”
领军的佝罗人怒吼。
黑狗疯狂吠叫,身周冒出黑光。黑光展成护盾,死死护住祠堂门墙。佝罗军换了辟邪木制造的长箭,箭矢雨一样射向黑狗。
“不要打狗狗!”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那是刚才抱住母亲不肯撒手的小女孩,她到底没肯进祠堂,也没有等来自己的母亲。女童脸哭花了,眼睛肿的像桃子。
她跌跌撞撞冲出来,抱住了黑狗皮开肉绽的脖颈。
几根箭矢瞬间射穿了她的肩膀和手臂,那孩子像不知道疼痛一样,把黑狗抱得紧紧的。
“狗狗,你去……你去找异人大人,和他一起把坏人赶走……”
她贴着狗耳朵小声说,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你不要自己对付他们,很疼……”
黑狗发出了更加尖锐的吠叫,又一层护盾展开在女孩身前。箭矢叮叮撞上护盾,摔在地上。黑狗自己喘得更加厉害,双眼在黑暗中发出可怖的血光。
佝罗军中仅剩的修行者冷着脸做了个手势,箭雨骤停。
那修行者伸出双手,嘴里念念有词。
红绸散落,一个散发着浓郁凶煞之力的金属箱凭空飘起,直冲黑狗飞去。它飞得快而稳,碰触到它的瞬间,黑狗的护盾肥皂泡般破裂。女孩抱紧狗脖子,困惑地看向那个纹饰精美的金属箱。
下一刻,女孩开始融化。
她的五官放大缩小,在体表游动。她的四肢迅速坍塌,整个人如同见了火的蜡块,迅速融成骇人的一堆。骨头刺破薄薄的皮肤,胡乱支在肉团之上。
那孩子似乎感觉不到痛,她变形错位的眼睛缓缓转向黑狗。
“狗……狗,狗狗。”
她呢喃。
“你快跑……”
那盛满污染源的盒子速度未减,快速飘向黑狗。只要黑狗躲开,下个破碎的就是祠堂大门。
所以它并未躲开。
没有惨叫,没有悲鸣。黑狗低下头,嗅了嗅女孩融化的身体,紧接着它艰难地转开身体,奋力一跃。那只金属盒被它狠狠咬在嘴中。
喀啦。
黑血从犬齿间溢出,金属层顷刻碎裂。凶煞之力污染源滚落在外,被黑狗吞吃殆尽。
下个瞬间,它毅然决然地冲向残存的佝罗军。
作者有话要说:
殷刃发送了真相.rar压缩包(×
第169章 仇恨
众人面前,同时存在着两个世界。
环境被覆盖,他们这些人却没有消失。顶着殷刃壳子的肉俑还在原地,符行川严肃地皱着一张狗脸,而那个被敌人支配的凶煞,也不尴不尬地悬浮在空中。
黄今在心中疯狂重复清心咒,目光转向还在发展的幻境……不,应该说是当年的“真相”。
殷刃给出的记忆里,那只黑狗没受到大型清心咒的压制。污染物影响下,它的身体迅速裂解变形,发出破碎的吠叫。方才的情景再现,散步群山的凶煞之力碎块陆续飞来,融进黑狗膨胀的躯体。
它的表面迅速生长出一层半透明的黑色肉膜,肉膜逐渐增厚,其上无数细丝朝苍穹延伸。山村之上的天空中,渐渐出现一个巨大的黑灰漩涡。
细丝如血管,漩涡如胎盘。肉膜包覆的未成熟凶煞,像极了即将诞生的胚胎。
符行川的脸皱得愈发厉害,他耸起鼻子,尖利的牙齿露出大半。这副景象万分熟悉,让他想到几个月之前,档案馆内那个校园。
前方景象,与那时异样的鬼胎大同小异。
很快,凶煞蠕动得越来越厉害,那层黑色肉膜越撑越薄。血管似的细丝通向天上漩涡,黏腻可疑的黏液坠向地面。
那些黏液淅淅沥沥浇在地上,如同雨滴。凶煞还没有彻底诞生,却已经有毒素从肉膜中散出。
伴随着黏液飞溅,附近的佝罗军成片倒下。他们的皮肉迅速溶解,伴随着嘶嘶的腐蚀声,健硕的士兵尽数变成满是孔洞的白骨。
肉膜深处,传来犬类痛苦的悲鸣。
符天异一张脸白得像死人,为了建立层层防护,小符同志拿出了吃奶的劲儿。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凶煞胚胎”的影响范围很有限。
它剧烈颤抖,努力收缩身体,生怕波及到附近的祠堂。它似乎想要控制自己,却始终不得其法。
真实的过往与沉没会的扭曲交织,记忆中的黑狗凶煞,被沉没会控制的黑狗凶煞,两者镜像般飘在半空,正巧停在同样的诞生阶段。
只不过前者在拼命抗拒诞生,后者努力想要诞生。
它们就这样悬在夜色里,像一对腐烂的眼球。
凶煞即将诞生,黄今不敢细看。他忍住强烈的晕眩,目光钉住地面上尸堆。佝罗军的下场比那小女孩还要凄惨百倍。如果说女童化作了泥,他们更像摔在地面上的水气球,只留下变形的碎肉残片。
黄粱头痛欲裂,可他不敢放松。
此时此刻,真相与谎言同时存在与记忆中。
他不清楚,自己万一晕过去会有什么后果。他只知道一点——当下,只有这个幻境才能让敌人控制的凶煞暂停降生。
可是这场博弈,获胜的条件又是什么呢?
他们被关进了薛定谔的盒子,盒子终究要打开。真相还是谎言,活着还是死去,总归只有一个结局。
识安的战力严重不足,殷刃只扔来了这么一份记忆,他本人不在……等等,他本人不在?
一阵隐约的铃声从雾中传来。
充当放映机的黄今不能回头,但他尽力发出了喜悦的叫声:“噗叽叽叽!!!”
两个世界交错。“真相”里有一只凶煞,那么,肯定也有那位对应的大天师——
千年前的,真正的大天师。
山雾翻涌中,又一个三米高的身影出现。相比肉俑控制的躯壳,这位大天师步履虚弱而沉重。他周身缠绕着近乎失控的煞气,微凉的夜晚瞬间冰寒无比。
邪物们沉默地跟随在他身后。
山村在准备迎接大天师的到来,灯笼挂好,供盘摆正。可是此时此刻,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尸体和供品在鬼煞的影响下迅速腐烂,废墟上燃烧的火星灭于雾气,只剩焦黑的残骸。
佝罗残军离凶煞胚胎较远,正试图逃亡。可他们只是踏入那红色身影十步之内,便软布袋似的摔倒在地,顷刻咽气。
那双雪白的赤足踩上尸体,尸身血肉在触及那只脚前,就化成了棕褐尘土。
大天师钟异一步步走着,凡是路过还算完好的房屋,他都要停驻片刻。那红布包裹的“茧子”微微前倾,咚地撞上门板。
他在叩门。
每当他这么做时,邪物们会乖乖停下脚步,扭曲的眼球凝望着那道笨拙的身影。
每一次叩门,都会激起数个相关记忆的碎片。它们像是涟漪荡起的水滴,随着幻境飞溅,转瞬即逝。
这扇门上刻着一只小狗。
百年前。
【爹爹,我想看看异人大人!】一个稚嫩的声音隔着门问道。
【使不得使不得,门上有异人大人给防护,开了就不灵了。面见异人大人,咱们会伤着。】成熟的男声慌忙说,【异人大人,俺家的鸡被黄皮子咬死好些,能不能帮俺讲讲呀?外头的鸡蛋糕当报酬,她娘亲手蒸的,加了蜂蜜呢!】
几十年前。
【娘,外面好多怪影子,异人大人真吓人——】同一扇门,陌生的声音。
【你爷跟我讲过,异人大人是咱们村儿出去的。大家伙都知道,他绝对不会伤咱们村的人。】一个柔和的女声说道,【异人大人,我们家那几棵果树根儿上长了人血瘤,快枯死了,帮忙弄掉吧。外面供了新鲜蜜饯,可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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