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如何,他们会是永远的共犯,钟成说严肃地想道。只要这层关系还在,他们就还能相见。
“哦——”殷刃悄悄拉长声音,“只是这样?”
“……”
钟成说的耳朵有点红。
“找到姐姐的下落,是我父母的愿望;守护那些孩子的平安,以及他们后人的平安,现在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工作……只属于你的愿望,只有‘弄清我当年为什么陨落骸谷’这一个。”
“现在我也向你许了愿,我们交换了愿望。我喜欢这种感觉——殷刃,你是最特殊的那个。”
他的声音很轻,认真程度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重。
殷刃嘶地吸了口气,老脸有点发烫。他慌忙接过蛋糕盘,尽力咬了一口。蛋糕用的是极好的奶油,轻柔的乳香合着可可粉的微苦,入口即化,没有半点腻味。
“你的供品我接了。”
殷刃舔舔嘴角的奶油,随手拈了蛋糕上的酒渍樱桃,往钟成说的嘴里塞。钟成说侧过脸,乖乖打算张嘴接,只见殷刃飞快地收回樱桃,换成了一个带着奶油香味的轻吻。
钟成说岿然不动,连下意识的避退都没有。
轻轻一吻后,他还是得到了那枚清甜艳红的樱桃。
“啧啧。”程雪华看着两人直摇头,语气里满是感慨,“当年我天天看着儿子发愁,没想到这小子开窍还挺快。”
“差不多了啊。”钟有德有点不自在地干咳两声,“赶紧吃赶紧吃,吃完了拍照——我特地找了那种定时相机,好日子,咱们得拍张全家福。”
晚餐结束后,四个人在客厅扒拉出来一片地方。两位老人坐在凳子上,双手紧握。钟成说和殷刃站在椅子后面,殷刃的一缕黑发照例缠上,绕紧了钟成说的手腕。
相机那边,则站着只有殷刃才能看到的胡桃。厉鬼小姐笑得意味深长,悄悄提示着拍照时机——
“一二三——茄子!”
夜晚,殷刃与钟成说在老人家中过夜。黑暗之中,两人静静躺着。尽管排斥感如影随形,他们却依旧额头相抵,固执地紧贴彼此。
“现在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我想和符行川坦白。”
钟成说嘟哝。
“千年前的你与我,有必要让符行川与李念知道。想要更全面的调查支持,识安的技术与渠道是必要的。我当初想要加入识安,就是指望那份资源。”
殷刃弯着眼瞧了钟成说一会儿,他微微起身,吻了下钟成说的额头。
“我理解。”他说,“放心,只要我们站在一起,你就是安全的。”
“嗯。”钟成说闭上眼,“而且我还想拿回我的手机……”
他说着说着,咬字越来越模糊,就这样睡着了。
温暖的身体,温热清浅的呼吸,钟成说睡得意外安心。殷刃感受了会儿,随即缩回被窝,恢复额头相抵的姿势,同样闭上双眼。
“晚安。”殷刃小声嘀咕。
“晚安。”钟成说不知道哪根神经还醒着,口齿不清地坚定回应。
钟成说的睡帽毛球顺着枕头滑下,压在殷刃的手机边缘,与软塌塌睡着的黄粱“挂坠”肩并肩。不知何时,静谧的黑暗中,手机突然亮起黯淡的光。
黄粱发出一声微弱的噗叽,它滚到屏幕旁边瞥了眼,见狗东西没有示警,很快又瘫倒睡死了。
黯淡的光还没熄灭,殷刃新换的全家福锁屏下,俨然多了一溜来自符行川的消息提示。
……
时间倒回一点点。
识安大厦地底,控制凶煞的设施附近,就是识安最先进的研究室。
研究室角落,某位研究员正在通宵工作。她的身边,摆着五份血样。
说实话,研究员小姐心中有些疑虑——这次的检测,是紧急事态处理部的李部长亲自下的任务。保密等级封顶,以至于她只好一个人接下这次检测。
她本以为这会是场硬仗,搞了半天,那边只送来五份疑似人类的血样。只是这两组血样,李念要她用现存一切技术手段进行全面分析,解析结果则要直接汇报给李念本人。
血样分为两组,Y-1、2、3和Z-1、2,分别来自两个个体,并且有较大的时间差异——
Y-1和Z-1,看标识是识安集团内部体检相关的留样,接近一年前的样本。
Y-2和Z-2,这两管血样大抵是海谷市人民医院那边留的,时间在几个月前。能让市人民医院专门留样的,只有登记在册的识安员工。
最近的只有Y-3,血样就是前几天取的,非常新鲜。
看这些信息,这两类样本明显来自于识安内部的两位员工。研究员小姐冲那几管血打了个寒颤。用这样高的保密等级验血,这事儿还真不能细想。
两组血液静静地躺在架子上,泛出黯淡的红光。惨白的灯光里,无数机器嗡嗡运转,尽职尽责地分析着血中的一切事物。
当晚,符行川正在床上四仰八叉,被李念一个电话套餐给炸醒了。符部长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迷茫地接通手机——
“你现在方便说话吗?”手机另一头,李念哑着嗓子问。
符行川瞧了眼符家的天花板:“你现在方便看看时间吗?无论结果怎么样,事已至此……哈欠……只是检测结果,明天再说,世界也不会毁灭。现在轮到我说你了,小心猝死啊李大教授。”
“……”李念沉默片刻,语气冷硬,“血样的全面解析结果出来了。”
“这样。”
符行川其实并不紧张。
前不久的废楼事件,识安研究所加班加点地还原情况。凶煞之力是“元物”尸块这种事,现在也确定得八九不离十了。
再结合殷刃提供的情报,以及记忆世界里的情况,符行川已然能够断定,凶煞这种东西,本身和元物脱不开关系——那只黑狗邪物吸收过量凶煞之力,没有直接炸开,而是出现了类似于厉鬼孕育的现象。
只不过凶煞究竟是“元物尸体中诞生的强悍邪物”,还是“降生失败的元物死胎”,目前还没有定论。毕竟“元物”的情报还是太少,有待研究。
符行川同志情绪稳定。
再夸张的结果,最多就是“大天师钟异是只有理智的凶煞”。百尺竿头再扯一步,“大天师钟异是凶煞之上的存在”。这些天下来,符行川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倒是平时镇静的李念,这回倒一惊一乍起来,可见先前不是他性格的错,是职位使然。
想到这里,符行川更自如了:“醒都醒了,你说吧,我听着。”
听到他这个态度,李念反而沉默了。不知道是否符行川的错觉,他总觉得老搭档的沉默中带着一丝微妙的怜悯。
“血样的全面解析结果出来了,不止是殷刃的。”
十几秒的安静后,李念开了口。
“殷刃拜托我们调查他自己,钟成说在识安和医院检查时都留过血样,我想顺便一起查掉。毕竟你之前说过,那个肉俑也跟进了记忆世界。”
“啊?哦,我怀疑殷刃用了某种手段,用钟成说的残躯制造了邪物。这种做法是古代禁术,伦理上问题挺大。”
符行川挠挠头。
“但考虑到他的身份,还有钟家父母的养老问题,其实事情不算严重……”
所以查钟成说活着时的血样,没有太大的意义。符行川只是想殷刃的结果出来后,顺道跟这位大天师提一嘴这件事。
李念发出两声冷笑。
“先回答你的顾虑,是的,殷刃是凶煞之上的某种东西。他的血肉能骗过普通检查,但瞒不过凶煞专用的实验设备。”
符行川情绪依旧稳定:“嗯嗯。”
凶煞等级还是凶煞之上,反正都打不过。识安就100HP的生命值,対方一刀究竟是999还是999999的伤害,区别没那么大。
“钟成说同理。”李念冷酷地补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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