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我也觉得挺虚伪。”丹赋圣看着司琛,“不然你先说说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帮你补一补?我琢磨过修补视频,方便面可以吗?”
司琛微笑:“丹赋圣你个王八蛋。”
“骂人就过分了啊。”丹赋圣也在笑。
司琛无奈摇了摇头:“其实我不该醒……其实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无私,喂!你把耳朵捂起来干嘛!我在跟你交心!你这样好没礼貌!”
“抱歉,我总觉得你说完这些话之后就会凄惨地死去。”丹赋圣拒绝聆听。
司琛被气得肝疼。
不过他很快就缓过来了:“算了,就算我不说你也知道。”
知道,丹赋圣当然知道。
与其说司琛是个心怀苍生的好人,不如说他是个用心经营自己“心怀苍生”的演员。
司琛比他皇兄小了太多。
他的存在只是为了预防他师父和皇兄双双去世这种极小概率的事件。
皇室的人是纵容他的,毕竟他不像司封朗,他不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
他的天分也不如司封朗。
他是被忽略的那个。
在这种情况下,司琛下意识想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
长辈们说他叛逆,说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些倒反天罡的东西,可长辈们没有阻止他。
司琛走上了另一条路。
而另一条路上,所有人都喜欢他。
他比他皇兄更好说话,更洒脱。
他有魔族的朋友,也有妖族的朋友。
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而等遇到丹赋圣之后,他明白他少的是什么了。
他需要证明他的理念!他只要证明自己是对的,那么无论皇兄还是师父都会高看他一眼。
那时候的他却没明白,他的想法轻飘飘的,无法扎根在地。
他并不那么在乎魔族和妖族,他也不想杀了皇兄和师父独揽大权。
他就想让大家都称他一声“大善”,他想比皇兄和师父更厉害。
然后呢?
然后他好像就不是那个“备选方案”了,他是个超脱的,有眼光的高人。
多么……傲慢啊。
可想要入戏他就该睁开眼睛去看,他需要演得更像。
他交的朋友不能再是那些在人类国度里混出名堂的魔和妖,他要了解那些死地的魔。
可他睁开眼睛看到那些魔族和妖族后,他发现自己压根没有做好准备。
怎么会有那样的世界?!
那样混沌,无序,悲惨。
“因为魔天生就低人一等。”那个孩子坐在路边,他面颊消瘦,几乎成了个骷髅。
穿着便装的司琛试图插科打诨逗笑那孩子,但是那孩子只是冷眼看着他。
那是个逃出来的奴隶,他杀了自己的主人,最后差点被护卫抓到。
司琛救了他,因为司琛看出这孩子是个人族魔族的混血。
司琛想教会这孩子什么是尊严,想告诉他活着的意义。
他教了这孩子一年多,这孩子依旧刻薄,依旧不明礼。
在司琛振奋精神准备打持久战的时候,那孩子忽然问他。
“没有理由,不可以活着吗?”那个孩子的眼睛是凶悍的,但他从未攻击过司琛。
司琛被问懵了。
“我杀了他们就是为了活着,活着做什么我不知道。”那孩子垂下头,“我一定要找个理由才能活吗?”
“没有理由不可以吗?”
“我只是想活着,不行吗?”
那时的司琛恍然大悟,他猛拍那孩子的后背:“当然可以!活着不需要理由!”对啊,天生万物,谁都能活啊!
小孩都明白的道理!
他干嘛费劲巴拉地把自己那一套东西教给这孩子?
可后来司琛发现,自己想活是没有用的,还得看别人给不给你活的机会。
那个孩子死了,司琛不在的时候,她被人杀了。
说来好笑,司琛养着养着才发现不对劲,那孩子是个女孩儿。
她只是没吃过饱饭,个头没长,整个人瘦到了皮包骨。
司琛自以为是地拯救魔族,可他看到的从来都是自己,而不是那个孩子。
司琛搂着那个孩子的遗体走在长街上,敲锣打鼓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谁家的女孩出嫁了,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说起来,只有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才买得起魔族和妖族的奴隶吧。
那个孩子是个混血,她的父亲又是哪方的豪强,她又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女儿呢?
那一瞬间,心魔骤生。
司琛捂住了那孩子的耳朵,好像这样她就听不到那刺耳的喜悦。
那时候司琛甚至想亮出自己庾国二皇子的身份,他想蛮不讲理地要求这对无辜的新人不准结婚,因为他要给他的女儿办一个隆重的丧礼!
他要给这孩子尊贵的身份!他要找出她的亲爹,让他跪在女孩的坟前日日夜夜磕头,直到磕死为止。
可司琛什么都没做。
活人的荣誉是无法给死人加冕的。
至于这孩子的生父,司琛要折磨这个混蛋,但他不能让这个王八蛋知道小孩的存在。
小孩已经走了,平白在这畜生心里受骂不值得。
司琛埋葬了那个孩子,他去找这孩子的父亲,结果那个男人早就死了,死在了同僚的倾轧之下。
甚至那天他偶然遇见的新嫁娘,在短短六十多年的人生里,快乐的日子加起来甚至不到十年。
哈哈,也没比那个孩子好多少啊。
都在受苦,都在受苦!
啊,不对,那孩子更糟糕,她连受苦的资格都没有,她的生命被打断了。
人生很痛苦,但是那个孩子皮实,想活,不可以吗?
不可以,因为苦也是得让“人”来受的,魔没有资格。
心魔在司琛心里越扎越深,他越来越痛苦。
那些象征洒脱的酒他已经喝不下去了,他总忍不住去想这些玩意儿背后经了多少人的手,这其中又有多少奴隶。
司琛快疯了。
他几乎每天都在探听丹赋圣的消息。
丹赋圣一路高歌,是了!丹赋圣那么厉害的魔!他一定能改变这一切的吧!
“魔就是魔,人就是人。”司封朗说,“我们可以承诺不对丹赋圣的下属动手,但魔居然妄想成为人?那太荒唐了。”
司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皇兄:“……可是……”
“把你那些幼稚的想法收起来!”司封朗严厉呵斥了司琛,“这种时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已经答应了你,给他机会,他太得寸进尺了。”
“还有你,我和师父从未小看过你,你不必去证明什么,不需要去证明什么。”司封朗安抚司琛。
这时候司琛才意识到,自己那点幼稚的,想出类拔萃的心思早就被看穿了。那些人像哄小孩似的哄着他呢。
可他真的……真的觉得不公平啊!
还有多少像那孩子一样的魔族和妖族正在遭受折磨?!
那个孩子的母亲去了哪儿?司琛不知道,那个孩子没有提起过,他也……没找到。
这是不该的!
人比魔好在哪儿啊?!
如果人真的那么好,那哪来的同僚倾轧?哪来的人魔混血?哪来的一生蹉跎?!
“为什么……”
“闭嘴!”司封朗打断司琛,“师父对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你好自为之。”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
“你不必拐弯抹角了。”司琛看着身边同样强打精神的丹赋圣,“你早就撑不住了。”
“我不是撑不住了,我只是找到了一条新路。”丹赋圣解释。
“然后你就杀了我师父?”司琛问他。
“你师父不能活。”丹赋圣抿唇承认了。
司琛点点头。
他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丹赋圣找他是做什么的,丹赋圣想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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