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会儿话,老板就格外激动地挺胸走去了后厨,阿周拉着季鸣忱到吧台坐下,脱了外衣。
“村里唯一的钢铁厂今年年初宣布破产了。”阿周给他解释道:“然后一大批人失业,不得不去市区打工,有些混出名堂的就举家搬走了,现在这边已经没什么人了,老板年纪大了,生意做不下去了,就准备关店了。”
“不过他听说我们是特意来这儿吃咖喱的,特别高兴,现在去后厨给我们准备了,不过可能要等久一点。”
季鸣忱点头应他,其实他对咖喱兴趣不大,对墙上的照片兴趣倒是挺大。
放好衣服之后,就背着手站过去,对着墙上的照片上下扫荡。
那些照片像是拍立得找出来的,清晰度不高,光线也昏暗,大多都是在店里拍摄的,能看见那胡里花哨的装潢,他没一会儿就觉得有点眼花,倒是阿周先从上面摘下来一张照片,举到了他的面前。
“哇,你看我找到啥了,怪怀念的!”
那是一张多人合影,站在最前面举着相机的就是阿周,后面跟着一个留着长头发的年轻男人,大概是个Omega,长得温温柔柔的,和旁边一个顶着爆炸头,比剪刀手的季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葛出云和老板的脸挤在他们两个的后面,只能露出来一点点,身子被阿周的大头挡得严严实实的。
“这个是我老婆,好看吧?我俩当时还没结婚。”阿周指了指长头发的男人,幸福地傻笑起来,“他是我负责的第一个模特,长得可好看了,没想到最后会变成我老婆!”
季鸣忱也跟着他笑,视线忍不住落在了葛出云的脸上,眉尾就再也压不住了。
这个以后就是我老婆了。
没想到吧?
第36章
阿周说不用他控制身材,他就当着阿周的面吃了四大盘咖喱饭,再想要第五盘的时候被按住了端盘子的手腕,他仰着头和阿周对视了一会儿,就见阿周的另一只手压在了准备站起来盛饭的老板肩上。
秋冬最容易长膘,天冷了人不爱动弹,再加上逢年过节家里大鱼大肉,花生瓜子,管也管不住,阿周深知模特胖起来又多难减,老婆原先瘦得脸都是凹进去的,如今不也白白胖胖的,叫嚣着做了几次训练计划,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他怕季鸣忱再吃,就快速地和老板寒暄了几句,生拉硬拽着给人拖走了。
临走前,季鸣忱偷偷在袖子里藏了张照片。
那是他在软木板最顶上发现的,被挤到了很边角的位置。
照片整体偏青灰调,也可能是背景里高的矮的树丛太多了,盎然的绿意把其他别的色调都给勾跑了,没胡子的葛出云就蹲在屋外木台的上面,头发长到肩膀,上半边在后脑勺上扎了个小啾啾,他扭过脸来看向镜头,嘴里叼着的香烟微微泛着红光。
他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坎袖背心,黑色的短裤,脚是光着的,大母脚趾圆圆的。
十五六岁时的身体正是疯狂抽条生长的时期,露在外面的两条胳膊细细长长的,凸起的膝盖也相当骨干,脸上却还是肉乎乎的,没有现在这么明显的下颚线,脸蛋圆得放佛伸手上去拧两圈,就能拧下来一块小肉丸子。
那时候双眼皮的褶儿也是浅浅的,有些宽,让他整张脸看上去丧里丧气,无精打采之余还有点凶巴巴的呆。
他简直喜欢死了。
*
“我靠?怎么连学校也要拆了?”
吃饱喝足出来后,天已经暗了,被雾蒙蒙的黄沙一挡,余晖也很难透下来。
阿周准备带他去泡温泉,巴士四点半之后就没有了,两人只能徒步去,大概是看到老照片,想起了和自个儿老婆年轻时候的种种回忆,一路上都在听阿周讲他和他老婆的爱情故事,直到路过一处眼熟废弃楼,他才舍得暂时放下和老婆的回忆。
“这以前是个学校吗?”季鸣忱指了指那些连窗户都没有了的小矮楼。
“唯一的学校。”阿周用力地点点头,说话时差点咬到了舌头,“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起的那种,我想起来了!老葛以前说过这个学校是对面的钢铁厂投资建的。”
他又指了指学校对面已经只剩一地黄沙的空地,“应该就是这儿了,这儿原来是个钢铁厂,这边的孩子大多混完高中,就直接去厂里上班了,现在厂子黄了,看来学校也跟着黄了。”
“那他们上学怎么办?”
“估计会被政府划归给临近城镇的学校吧。”阿周摇着头,叹气。
他叹口气的功夫,就见季鸣忱二话不说,扶着矮墙翻了进去,忙追到墙边叫了他两声,可那死孩崽子已经跑远了。
“你慢点……别迷路了!鸣忱!”
他毕竟年纪大了,腿脚没年轻人灵活,身前还有一个碍事的啤酒肚,搬了几块碎砖过来踩着,才勉强爬上去,结果落地又给他为难够呛。
学校虽然说是混合式教学,但教学楼就只有这么一栋,一层小学,两层初中,两层高中,曾经墙壁外挂着郁郁葱葱的爬山虎,如今只剩下熙熙攘攘分布的几块青苔,被固定在墙壁外漏水的水管浇灌着生长,就长成了如今脏兮兮的模样。
阿周也是第一次来,对里面的地形完全不熟悉,这学校虽然不大,但找个腿脚利索的大活人也不怎么容易,好在教学楼里积灰太多,季鸣忱的脚印就清清晰晰地落在那儿,他就跟着走,一边走一边喊他。
一边在心里骂他,小兔崽子体力是真好,跑上跑下的也不气喘,都给他遛出汗了。
他最后是在体育馆顶上那个破旧天台找到季鸣忱的,他就站在满地的枯烂叶子中间,目光灼灼地盯着一堵墙发呆。
粗略算下来,阿周陆陆续续跑了十八层楼梯,一看见这死孩崽子,腿就瘫了,扶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像个破风箱。
季鸣忱绝对听见了,却也不看他,阿周把气息倒腾匀乎了,才朝墙那边走过去。
墙上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涂鸦,似乎每个高中都会有这么一面墙,记录着那些中二爆棚的豪言壮语,没羞没臊的情爱骚话,还有连画上去的人本身,都不见得认识的英文字母,华丽得没有任何意义。
“看啥呢?臭小子,看得懂吗你?”阿周撞了他肩膀一下,“平常训练的时候,咋没见你跑这么快,遛你周叔我跟遛狗似的,回去我就去跟老葛告状,我让他好好收拾收拾你!”
季鸣忱跟没听见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胳膊,指了指墙最顶上用正红色的颜料喷绘上去的三个大字,问道:“那个是什么意思?”
“什么?哪个?”阿周眯着眼睛,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上瞅,“啊!那个呀!”
“東京へ”他缓慢地念出来,“翻译过来应该是到东京去,我靠!这不能是老葛写的吧?”
季鸣忱还是保持着那个角度,仰着脖子看。
暗红色的字体高高的刻印在石灰墙壁的最顶端,得踩着梯子才能够着,季鸣忱想象不到葛出云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去写下这三个字的。
从前他只觉得葛出云是耀眼的,分明不在聚光灯下,却引得他如百川朝海般地向他奔赴,想起过去的那些年里,那些近乎自虐一般的爱慕情愫,眼睁睁看着他不断地谈婚论嫁,却每每在最后一刻不得善终,他竟觉得连那刻薄的坏脾气都变得如此令人着魔。
可他不知道,构成了现在这个光鲜亮丽的葛出云的背后,到底积压着多少个血淋淋的「東京へ」。
想着,他的胸腔就被愈发沉重的心脏坠得难受。
“哎!”阿周忽然在他耳边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仔细想想,老葛能从这种地方考到东京去,属实牛逼,之前总觉得他对员工太过苛责了,其实背地里他对自己更狠。”
“你都不知道,老葛刚回国接手公司的时候,董事长生病住院,公司名存实亡,差不多就是一条垂死的咸鱼,就这么一条咸鱼,股东们还想着要留个全尸,老葛回来二话不说,大刀阔斧地就把公司的业务砍掉了三分之二,那些老家伙一看全急了,非说他是前夫人派过来要搞垮公司的,死命给他找麻烦,不通过他的提案,老葛那时候脾气更差,上去就直接把桌子掀了,椅子一踹,袖子一撸,抓着烟灰缸,问都有谁反对,大有谁不同意就给谁拍死的架势,吓得那帮老家伙都不敢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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