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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鸟售罄(110)

作者:打字机 时间:2021-11-28 09:39:08 标签:娱乐圈 双向暗恋 轻松 HE

  这段时间,魏斯闵像他不存在的姐姐,任姝涵像她不存在的弟弟。

  两人的演技一个用心,一个敷衍,而无论如何,这场戏如今终于还是该到终局了。

  任姝涵随意瞥了一眼被女人落座后放到桌上的文件,挑了挑眉,连手都没有从桌下伸上来,只是向后靠了靠,轻佻道:“这是什么?”

  魏斯闵的音色绷得很紧:“你看了就知道。”

  察觉到对面人的无动于衷,魏斯闵的眼中很快又换上了诚恳而担忧的神情:“大家都在猜,小公子你是不是被薄迟……被薄先生软禁在家里。我们都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哪种人?

  狼子野心、忘恩负义,人人得而诛之,杀之,快之。

  如同他那早死的父亲。

  任姝涵饶有兴致地看向魏斯闵。

  甚至都不用女人继续述说,任姝涵也大概能猜出她接下来的讲稿。

  ——今天是任先生的庭审,我知你一定心里难受,这才叫你出来。

  ——你放心,就算薄迟今日得了逞,这也绝非大家的心之所向。

  ——除了我,还有很多人,我们都希望任先生可以回来。

  ——我们搜集了很多线索让他不再蒙冤。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想办法帮助你离开江城、让任先生重新归来,但是……

  ——你还记得你爸爸临走之前有没有叮嘱过你什么不寻常的话吗?

  这个时间,薄迟大约已经坐在陪审席上等待开庭,他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能将父母之案重新放在公理之上审判的证据正在被他人绞尽脑汁索求。

  茶室的音响此刻在放高山流水的雅韵,任姝涵却在被诈骗。

  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好像还是自家公司的艺人。难怪华仕如今一年比不上一年,艺人输出远比不上星言,演员技艺这样不到家,竟然这就按捺不住了?

  而且……那些家伙的手段还真是单一乏味啊,任姝涵再一次感叹。

  之前拿夏之竹威胁席招未果,今天就又试图来用任姝涵拿捏薄迟。鲜活的人命在他们眼里到底是什么?怎么都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拿人不当人。

  任姝涵看着那份文件,忽然忍不住笑了。

  只笑了一声,便令魏斯闵僵在原地,将原本练习了无数次的游说之词卡在喉间,上下不得善终。

  “我是不是什么时候给了你一些错觉。”

  既然她不说,任姝涵也只好扬起下巴,一字一顿、不紧不慢地讥诮地反问她:“让你误以为你很了解我的是什么?我多余的‘善意’吗?”

  任姝涵手肘搭上椅子扶臂,以拳抵住歪过的脑袋,眼中含笑:“而且,你了解中的我,看起来似乎有点像个傻子啊。”

  雅座外的电视仍在重播昨晚的《慕丝客》。

  一道博古架之隔,当世子段玥在满是恶意的捉弄之后这样傲慢地看向那自恃聪颖无双的宛清姑娘时,任姝涵也向门客小姐的饰演者端起自己的杯盏,轻轻啧了一声,发出了由衷的叹息:“你们未免也太让我看轻啦,魏小姐。”

  任姝涵可从来不是那只洁白无瑕的白天鹅。

  亲爱的,他是死过一次重新归来的夜莺啊。

第90章 “哪只夜莺”(三)

  少年时代,薄迟曾经在雁清寺里祈福过母亲的平安健康。

  之所以选择雁清寺而不是天主教堂,不是因为神女娘娘是本地神仙好说话,而是因为薄迟仔细考虑过,佛教讲轮回,基督高居天堂,唯有自古便一直被帝王家用来求长生的神女在延续性命这一说上更具说服力。为了让心愿成真,他甚至告诉神女娘娘,他愿意将自己的寿数分给母亲,但他的理智与孝心换来的却只是薄夫人过早的撒手人寰。

  天主听不到他的虔诚,神女娘娘也不愿意护佑他。他的信仰崩塌后又重塑成一颗刀枪不入的心脏,而在母亲去世以后,薄迟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畏惧回到一个名为“家”的地方。

  今天果真还是太冷了。

  坐在陪审席上的时候就很冷,薄迟像是一个在冰雪中跋涉了太久的旅人,眼睛得了雪盲症,低温让他的清醒褪去,他尽力想要听清检察官与辩护律师们都在说什么,但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只能将自己将将维持在冷淡不动的外皮之下,记得的只有他与任先生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视过。

  审判时间过长,中午短暂休息时,薄迟去空旷的室外透气,一个恍神,甚至还见到了任姝涵的幻象。男孩子果真穿着那件米白色的羽绒服,站在柱廊的另一端踮脚向他挥手。怀着隐秘的可耻期待,薄迟心跳惴惴地向前走了两步,但在身后传来一道意外喜悦的轻声惊叫后,转瞬之间,幻影消失得干干净净。

  “薄……薄迟……你是薄迟吧?”

  女孩子红着脸想要与他打招呼,但薄迟立在一侧还没有说话,女孩身边的同伴已经说了句“抱歉”,拉着她先行快步离开。她们走得很快,薄迟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那另外一个女生压低声音慰解好友:“人们都有个人时间不被打扰的权利。”

  说得很好,但其实也没什么。

  薄迟想,反正以后也没有什么人会真正再占据他的个人时间了。

  回忆太过漫长,但其实他也早就结束一切回来了。只是薄迟在外面走了太久,始终不愿意真的走进那栋冰冷的房子面对注定空无一人的绝境。可逃避也没用,这附近的每一面围墙、每一个花园,处处都有他少时与任因一起并行过的影子。真是可怕。

  这就是我所求的吗。

  这就是我明知会获得如此境地但还是孤注一掷博求而来的吗。

  薄迟站在今夜看起来格外冰冷的栅栏外,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到刺胃的冷气,抬手推开了这面即将囚禁他余生的牢门。

  任姝涵走的时候竟然还忘了落锁。

  薄迟依依不舍地将指尖从任姝涵一定触摸过的地方移开。他转过身,看着这栋没有一盏灯亮起的小楼,微微眯了眯眼,柔软的皮鞋底步履丝毫不乱地一步一步落在精心铺造的花园地砖之上,没有什么犹疑,他将指纹按上门锁,并在最后一次允许自己深呼吸后,面色不改地转动开了大门。

  客厅里竟然亮着一盏灯,传到玄关处,晦暗朦胧地照亮了挂在门口的那件米白色的羽绒服外套。

  薄迟甚至都不敢碰它一下。

  怕是假的。更怕不是假的,是他连任姝涵的喜好都猜错。

  虽然无用,但还真是懊恼。如果是假的,是幻觉,那他确实是如任姝涵所说,患上了精神上的疾病了;而如果不是假的,那被因因留下来的这件他原本以为人家最喜欢但其实可以被轻易遗弃在这里的外套,又将被自己继续挂在这里多久呢。

  薄迟揣着衣兜,像落难于狱中的加缪的局外人一样,在注定了将会变得无限漫长的狱中生活伊始,便在先辈的指引下,尝试着用无尽的回忆与想象来消磨时光。

  他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一部上世纪末的希腊影片,只是借用了亚历山大大帝名讳的虚构的《亚历山大大帝》。片中,亚历山大从小爱慕自己的母亲,长大后也如愿与母亲结婚,但在结婚当天,母亲却因反抗极权政治被枪杀——但亚历山大一生只爱着这一个女人。

  他想今后自己也许会和亚历山大一样,打仗归来回到家中,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墙上挂着的沾着血迹的母亲的白色新娘礼服,亚历山大对礼服说“女人,我回来了”,薄迟也看着羽绒服说“因因,我回来了”,然后静静躺下来睡觉。

  这么想一想,悲情色彩好像被戏剧错位于现实的滑稽冲淡不少,又好像更多了。总而言之,薄迟在想象中刚刚消磨掉了五分十三秒,了不起的成就。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任姝涵早上拿给自己的手表上的时间,心里接近轻松地想:等会儿路过客厅,就算发现任姝涵躺在沙发上也不用惊讶,这是好事——哪怕因因离开自己了,他仍然能想象出一个因因来陪伴自己。

  但想象中的因因最好不要开口说话,一开口就不像真的了。毕竟他心里清楚得很,因因在这世上有且只有唯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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