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诊费最贵,就算办证办的也是最贵的那一档。
总裁都认最贵的。
“1828 天。” 席招忽然开口。
赵初和眨了眨眼:“什么?”
席招冷漠道:“完整的五年中间有一个闰年,一共 1826 天,而现在是第六年中的第二天。”
赵初和惊叹地鼓了鼓掌:“你小时候是不是学过珠心算?”
席招看了一眼手表,他已经在这里浪费了一小时又二十七分钟,现在计划离开。
“等等,等等,” 赵初和笑着拦住他,“距离预约时间结束还有最后三分钟,席先生,再给我个机会。”
席招翘起一条笔直长腿坐在沙发椅上,钢琴家般的十指同时交叉在身前,他微微颔首,示意对方可以继续发言,看起来很大款,特总裁,非常拽。
而赵初和下一句发言就是:“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是我们认识以来你说话最多的一次?”
席招没有回答。
赵初和耐心地把前面那句有关日期的陈述一字不差地又模仿了一遍,这才试探着评价道:“找到他,你很开心,对吗?”
“……” 席招学过谈判技巧,深谙沉默是金的道理,他的内心,只要不想被别人窥伺,一道光也不会泄露出来。
但这里是心理医生的诊室,他来这里是为了寻求帮助、希图康复,最后做个正常人。
席招点了点头:“意外之喜。”
赵初和的睫毛动了动。
这位全江城以小时计诊费最贵的心理医生有着一副非常寻常的五官,普通到单拆开安到任何一张脸上便会立刻化入人群中消失不见,但一旦组合在一起,又是恰到好处的顺眼,亲和力十足得仿佛任何人对上那双盛着笑意的静水弯眸都会不由自主地向他吐露心迹。
可刚才却是相识两年以来,席招第一次对他直白地、甚至近乎夸张地进行如此诚实的自我剖白,犹如平地起长城,进展重大。
但他的心理医生面上依旧只是笑眯眯的。
赵初和:“你知道有一种说法吗?在晴朗的日子,我们总是兴高采烈。因为太阳照在眼睑上,会引起体内的化学变化。太阳也使瞳孔缩成针眼,以免光线射入过多。而在几乎目不视物时,我们最有可能陷入爱情。”
席招:“珍妮特 · 温特森。”
赵初和点头:“摘自《世界和其他地方》。既然你也看过,那应该可以猜出我下面要说什么了。”
“请放宽心态,亲爱的席先生,入夏后,恋爱是最平常的小事。
“今天的预约时间到了,感谢您的坦诚与配合,祝你夏天快乐,席招,我永远是你最忠诚的同伴。”
我被误会了。
席招在回家的路上想:出于好心,或许他应该建议他的心理医生平时少看一些言情小说。
五年以前,席招的确是在大阪的庙会上见过当时还没有出道的夏之竹,席招记得他,记着他,一直在找他。
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出于所谓的什么 “暗恋” 抑或“单恋”,毕竟他当时其实根本没有见到夏之竹的脸。
一个人会在完全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的情况下喜欢上另一个人吗?
席招思索了许久,最后觉得自己下周或许应该让 Lily 为自己准备一些言情小说以供参考。
他的确不太了解情情爱爱的事情,既然不了解,就不要妄下定论,席先生是个非常严谨的人。
出于严谨,他在上楼梯的过程中搜索了一下相关词条,最后决定也把同时出现的耽美类书籍列入本月书单。
这很严谨吧,万一他是个同性恋呢?
严谨的疑似同性恋者手机响了。
是今天早晨定的闹钟,提醒他夏之竹将在十分钟后于鲸意 TV 进行直播。
但席招只是定一下而已,不打算看,拜托,他是总裁,很忙的。
很忙的总裁在电脑上读邮件,读着读着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刚点击进入浏览器的自带热搜,对着 #夏之竹 直播 #的词条看了五分钟。
他转过身,拿起放在桌角的 Kindle,点进艰涩难懂的原文大部头。但原本无时无刻不在精敏运作的大脑却仿佛忽然锈住,鲍尔康斯、别祖霍夫、罗斯托夫、库拉金,看了半天一个名字都没能记住。
他退而求其次,一退再退,最后看起了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汤汤。
他关闭 Kindle,决定进行一些更加休闲的娱乐活动。
莉莉今天送到宠物店里皮毛管理了,席岳清早主动上门请求遛狗,席招没有拂弟弟的面子。而此刻他自己站在柜子前翻电影光盘,翻了许久也没找到想看的片子。
席先生最擅长追根究底,立刻询问起自己究竟想看什么,但最后得到的答案竟然是纪录片《竹子里的中国》。
席招在一墙的影碟前缓缓直起了身形。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回国后第一次见到夏之竹,其实是在去司勤大厦上任的第一天。
他站在高处的观光电梯向下俯视,而夏之竹走在楼下的大厅里,隔着三层的高差,对方并没有看见自己。他还记得那时候任姝涵刚与星言解约不久,夏之竹还没有因为女装扮相爆红,头发也比现在要更短一些。
没有经纪人的男孩子不知道刚刚参加完什么奇怪的通告,乌黑的发丝被染成了很浅的粉,那是非常挑人的颜色,但因为夏之竹足够白皙好看,所以仍然是非常好看的。
他当时并不认识对方,身边的人察觉到新老板的目光,在电梯向上离开之前,笑着告诉席先生:方才一个人乖乖走过去的男孩叫夏之竹,“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的那个竹,如果您想……
如果您想。
席招放弃挣扎。
他转身回到书房,在电脑应用中找到昨晚就下载好的小鲸鱼 logo,没有迟疑地打开了《竹子里的中国》终极代餐。
在进入首页直通的夏之竹连麦直播间时,他刚好听到名为 “白鸽使者” 的主播开口:“最后一局了,给各位硬糖少男少女们一个和你们竹子互殴的机会,我们来抽个水友一起玩吧。”
下一秒。
“我是你煎鱼小老板为‘白鸽使者直播间’送出一条星鲸”
“我是你煎鱼小老板为‘白鸽使者直播间’送出一条星鲸”
“我是你煎鱼小老板为‘白鸽使者直播间’送出一条星鲸”
……
星鲸是鲸意平台的最大数额打赏,一条一万块,这个人一口气刷了五十条。
这位是不是就是那种,平时在奶茶小程序上随手点到纯为提醒作用的价格为 9999 元的虚拟商品时会真的下单的有钱(病)人。
整个直播间都沉默了,有那么一两秒,共同忘了打字的大家甚至以为整个平台都被卡爆了。
与平台四六分成的白鸽使者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次…… 哈哈哈哈哈,那就有请这位阔绰的小老板加入战队吧。”
与此同时,席招的微信正被同事疯狂骚扰:“速度,把你游戏账号给我,没有就登我账号。”
俞见一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席招这么想着,手上倒是非常勤快地把弟弟的 steam 账号输入了对话框。在美国时席岳就常来找他,那人惯爱耍赖皮,而席招通常懒得理他,由着对方玩自己电脑还在上面下载游戏,好在席岳有分寸,除了玩游戏从未有其他动作。
他刚刚点击登录,密码竟然还未失效,而且如有天助般,这个双人竞技游戏刚好在已下载的游戏库里,席招点击进入广场,等来了 “Pigeonnn” 的组队邀请。
一直到自己被随机抽中弱智白猫形象和选中笨重小熊的夏之竹一起被丢进竞技场,席招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
他正戴着耳机在几百万人面前和夏之竹一起打游戏。
他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席招的指尖开始后知后觉地轻颤起来。
算了,不是大病,他是轻度焦虑,只是小病——席招严谨但混乱地在脑中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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