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的夏季炎热,虽然整栋楼的冷风都给得很足,但作为一个明星,这位顾客很明显不能到处乱逛。
戴着口罩的夏之竹向对方点了点头:“麻烦你啦。”
江逸酒店顶层,席招在放下行李后简单地沐浴了一下,头发还未吹干,他走到吧台旁打开了冰箱门。
门铃响起的时候,席先生正捋着湿发神情淡然地研究手中那瓶用玻璃包装的昂贵矿泉水到底产自于哪个水资源保护区。
晚餐在到酒店之前已经吃过,席招没有叫任何客房服务,男人脆弱的神经被听来不算悦耳的门铃声刺痛,他皱了皱眉,在短暂地考虑过是否要装作不在之后,席招最终还是缓步踱到门边,用平静而警觉的目光对上了显示器里陌生人憨厚的长相。
食指指尖焦虑地在拇指上点了点,在注视着那人在久未获得回应终于无奈挠头拿出对讲机时,为了避免有更多人出现在自己房间外,席招及时止损地把门打开了。
然后他就看见了站在男人身边同样一脸惊讶的夏之竹。
“……”
席招把门关上了。
夏之竹:“……”
席招:“……”
稍等,再来一遍,刚才他没发挥好。
五秒钟后,AI席招读档后重新握上了门锁,而读不了档的夏之竹只能迷茫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房门突然关上又再次打开。
站在门后的男人今天难得地没有穿正装,简单的黑色棉T包裹住了席招健身得宜的身形,再往上看,越过扶着门框的有力手臂和隔着衣服都能看到的锁骨轮廓,夏之竹对上了席招缓慢掀起长睫后强作镇定的目光。
男生弯了弯眼睛,嗓音柔软地问候他:“晚上好,席先生。”
第31章 “我想做一只小熊”
从小到大,席招好像一直都习惯站在高处。
从前年纪还小,在同龄人尚在玩着过家家的年纪,他便被望子成龙的母亲绑在阁楼上,一遍一遍不停地练习命运交响曲。
那时他甚至觉得自己最终会和贝多芬一样聋掉,可惜直到走下阁楼的那一天,席招仍然健康得不得了。
渐渐长大后,那根绑在脚踝上的绳子消失了,但又好像只是换了个地方束缚,从未离开。公司、酒店、公寓……席招就像一尊没有人气的神像,永远坐在高处不胜寒的顶层俯瞰人世。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孤零零地等待落雪堆满山头。
但今日,意外敲开席招房门的夏之竹却突然把坐在雪山顶上的人拉了下来,带他去到了一个完全没有想过的“其他地方”——占据酒店17层全部面积的水族馆。
江逸的顶层有两间总统套房,工作人员下午带客人找错了房间,无意中令夏之竹撞见了本该明天才见到的席先生。
或许是小瓷姐在电话里的那通预告真的有效,当猝不及防地在门后看见席招的时候,除了下意识的绷紧呼吸,夏之竹竟然没有感到太多的负面情绪。
当然,如果羞涩不算负面的话,他应该已经完全被正向的暖光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了。
水族馆的灯光让人想起了仙季酒店的那面鱼缸,只不过上一次席招和夏之竹被隔在了两侧,而这一次他们两个人却像是被变小手电筒照过之后一起丢进了鱼缸里。
夏之竹趴在透明的玻璃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小动物,连呼吸都不知何时悄悄放缓了,像是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是从外面闯进来的陌生哺乳动物。
藏在酒店里的水族馆,比不得席招提前做过攻略的那处海底世界灿烂浪漫,但此时此刻,男人站在一侧看着隔着一面玻璃掌心相贴的夏之竹和水獭,突然就觉得,那一万分之一的概率其实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听说为了防止被水流冲散,水獭睡觉的时候都是牵着手的,夏之竹睡觉的时候也会和枕头与被角手拉手吗?
“你喜欢水獭?”席招问道。
夏之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怕隔着玻璃被小水獭听到伤心似的,男孩子转过头悄悄压低了声音:“但我更想做一只小熊。”
奇奇怪怪,可可爱爱。
不算意外的答案,席招藏住眼底的笑意,轻声问他:“为什么?”
夏之竹举起手臂比了个圆圆的手势,很快又不好意思地将手背回了身后:“小熊可以在落叶堆里随便打滚。”
他好像已经和席招玩熟了,天真的句子脱口便能说出。
但可以在落叶堆里打滚的动物有很多种,为什么夏之竹偏偏就是最喜欢小熊?席招直觉他没有说全原因,但也没有多问,恰好这时有一只鳐鱼从头顶游了过来,席招抬头盯着这只外形奇特的鱼类,突然便移不开目光了。
他在岛遇的钓鱼图鉴只差这种鱼就集齐了。
海底动物对危险的警觉度都很高,一眨眼的工夫,那条原本还在两人面前慢吞吞游动的鳐鱼便不见踪影了。
游戏里钓不到,现实中也跑得这么快。
席招安静地立在一整面蔚蓝色的玻璃壁前,漂亮的肩腰比像是米开朗琪罗比着尺子画出来的,在纯色的水幕映照下,男人深色的背影被衬得越发浓郁。
夏之竹想,席先生就像一幕山的剪影,还是从上个世纪开始便屹立于此的那一种。
二人缓步前行,又在一整面粉紫色的水母前停了下来。
这个席招钓到过,不仅钓到了,他还在昨天也送给了夏之竹。
水母。
夏之竹想起了昨天在游戏里收到的礼物。
他的网友dshdjhajjshd好像总是喜欢给汤汤送各种东西,花束、水母、夜明珠,只要背包里面有,他全都想送出去——大概也可以凭此看出dshdjhajjshd真的是汤汤的粉丝了,硬糖们也很喜欢给夏之竹送各种小玩意,dshdjhajjshd和他们的行为高度相似,堪称汤汤头号大粉。
夏之竹的思绪已经从水族馆飘到那只总是说奇怪话的猫猫身上了,席招没有注意到,事实上他此刻也正在盯着那群水母出神。
而或许是共处于同一个密闭空间的缘故,在某一时刻,当夏之竹纷乱的记忆走廊上那扇属于“大阪”的门又重新打开时,二人的脑电波竟突然间对上了一瞬。
山的影子晃了晃,席招像是想起什么,转过头看向夏之竹,没头没尾地问道:“你的手腕还好吗?”
“……”夏之竹眨了眨眼,“什么?”
席招平静地问道:“不是有旧伤吗?”
他亲手给夏之竹的手腕喷过止痛喷雾,前段时间考古小明星物料的时候,席招果不其然也发现了夏之竹似乎一直都在回避动用左手。
只不过他的回避很隐蔽,若不是席招早知道他有伤,或许就会和其他人一样忽视掉那些不自然,至今都不知晓这其实是个常年负伤的小朋友。
席招想了想,又问:“是怎么伤的?”
明明早就不疼了的,但被他这么一问,藏在身后的手腕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惯出来的毛病是不是就是指这种啊?
夏之竹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小时候出过车祸,但不算很严重,不要过度使用就好。”
车祸。
席招像是皱了下眉,很快又展平,他似是想要叮嘱夏之竹一些什么,但因为没有此类经验,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席招原本以为,夏之竹是珍贵的花卉,需要养他的人时时刻刻仔细看顾。
后来他又觉得男生是一张白纸,干干净净,让人舍不得涂抹,却又更容易招来欺骗、利用与伤害。
可是夏之竹其实和他的艺名一样柔韧,哪怕被人蹉磨成了一团,展开时仍然是平软舒展的。
闹钟的铃声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
两人恍惚地醒神,意外地发现时间竟已走到晚上十点。
夏之竹压断铃声将手机藏在身后,他不好意思地对席招弯了弯唇角,一丝不苟地守着承诺:“晚安,席先生。”
夜已深,24层的空调已经修好,他们似乎该告别了。
但席招没有动,夏之竹也没有。
水母鱼缸斑驳懒慢的橙粉光晕倒映在了男孩子精致的面孔上,席招看着这只仿佛被困在气泡里的美人鱼,几乎用尽了自己全部的理解能力方才将将听懂夏之竹刚才问了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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