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祝福突然变成烫手山芋,小陈苦恼得把永生花抱得像是自己的牌位。
任姝涵翻到《friends》的最近一期综艺,余光瞥见一脸懊悔到死的小助理,叹了口气:“就放那吧,我自己处理,你可以回家了。”
“但李哥让我……”
“你顶头上司是我不是我经纪人更不是我爸,now,go away,不要让我……啊嚏!”
只有喷嚏才能打断长公主的饶舌,小陈颇为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把今天的食物和药统统摆在桌子上安排好,这才再次嘱托:“记得吃饭,记得吃药,多喝水,多睡觉,有事联系我。”
“快走啊阿姨!”任姝涵头痛地摆了摆手。
屋子里又只剩他一个人。
世界安静,除了耳鸣外的唯一声响来自电视上正在播的两个男孩坐在度假村的湖边钓鱼的画面。
任姝涵倦意上涌,闭着眼睛侧身栽在了沙发软垫上。
他意识朦朦胧胧,依稀听见夏之竹在节目里问他:“为什么没有鱼上我们的钩?”
任姝涵蜷缩得更紧,无声地与电视里的自己一同有气无力地回答:“因为它们不是笨蛋。”
已经不记得当时有没有再钓到鱼了,浅浅的梦境和模糊的回忆在舒缓轻快的背景乐曲中渐渐重合了画面。头顶渔夫帽的夏之竹一声惊呼,钓到了一个他老板模样的美人鱼,而任姝涵则在一边……
静音的手机掉到了柔软的地毯上,柔和的光芒毫无预兆地亮起,在距离主人咫尺之遥的角落不停地闪烁起新的来电提醒。
任姝涵睡着了。
35层的楼梯口,在听了十几秒无人接通的忙音后,坐在目的地最后一级梯阶上的薄迟终于放下了手机。
任姝涵的房子在江城数一数二的地段,价位很高,这里是任先生送给儿子的成年礼物,但薄迟却在更早以前就已经来过。房子里面的许多布置,实际上都是他上大学后陆续为屋主添置的。
小公主活得细泛,但从来不耐烦自己收拾,为了让他住得舒心,薄迟从前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玄关脚凳对面的油画是薄迟母亲生前的遗作,他花了很大的价钱从画廊经理人那拿回来。
客厅的灯光有银河与夕阳的不同效果,任姝涵最喜欢拉紧窗帘独享人造的天光。
……
任姝涵有时会在网上发一些假期的vlog,薄迟基本没有漏过,但长公主拍酒店、拍民宿、拍其他任何地方的任何背景,却从来没有在这座35层的住处拍过任何物料。
任先生当年话说得决绝,作为他的儿子,任姝涵不会知道这里的一切其实都有薄迟的痕迹,而薄迟更加无从追寻那些痕迹如今是否依然安在。
薄迟又想起刚才在房门口看到的那束花,眼熟得很,蓝色无尽夏绣球永生花搭配半透明的鹅莓浆果。
和他当年委托任因同学送给任因的花束一模一样,除了卡片上的落款。
HLL,何路林。
薄迟记得这个名字。以前给任因开家长会的时候,何路林有段时间做过任因的同桌,后来,那人跟着任姝涵一起参加选秀节目成功出道,组合解散后如今又签了星言。
听宋瓷说,何路林好像还霸凌过夏之竹的,但长公主被保护得太好,对此似乎毫不知情。
他总是幸运地毫不知情。
那束花被任姝涵的助理拿进去后再没有拿出来,越发显得此刻薄迟与他身边同款的永生花束自作多情。
楼梯间不暖和,雨声在空旷的密闭环境里被回荡得更加震耳。
薄迟俯身捡起方才掉下几层台阶的卡片,拇指压在落款之上,举起来,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对着落地窗外的天光挪开。
——你的名字缩写很无聊欸。
——好像是,怎么办?
穿着衬衫校服的小少年在图书馆里捡起薄迟笔袋中的水笔,神秘兮兮地在自己掌中画了几个字母,又抬头向对面支颐以待的竹马哥哥举起手心晃了晃。
——a bc
任因压低的嗓音含笑:“看,一个薄迟。”
在我掌中。
一个薄迟,在他掌中被揉成废纸。
薄迟静坐良久,终于捡起地上的花束,在迷蒙的雨幕前缓缓起身,下楼走向角落里的垃圾间。
这是个寻常又不寻常的周一。
不务正业的席岳在雁清山上好友家里的花田挑挑拣拣一整天,终于在太阳下山前自己绑好一束鲜花,哼着新歌demo心情大好地准备下山借花献佛。
傍晚,顾晨星忍辱负重终于完成了上任总裁甩锅积累的繁重工作,一边踱步至窗边给女朋友打电话告状,一边听着电话那端女友签收玫瑰花后的尖叫,得意地扬起眉梢。
旷工的俞见一最终出现在了江城国际机场,正戴着墨镜仰头研究大屏幕上滚动的航班呢,手里突然被某路过的女性塞了根行李箱的拉杆。他勾起唇角回头,几步外同样戴着墨镜的宋瓷昂着下巴微微示意,俞见一便跟上去,顺便再一次摸了摸兜里那条他上周才从他奶奶家摸出来的珐琅彩釉流苏花苞古董手链。
夕阳在傍晚19:49落了下去。
错过了晚饭时段的任姝涵终于在天彻底黑下去的一刻,口干欲裂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他睡得太沉,一个午觉破天荒睡了快五个小时,肚子饿得咕咕叫,骨头也像散了架,好在烧终于退了下去。
电视上的《friends》不知道循环播到第几次,手机掉在地板上也早没电了,任姝涵随手找了根数据线插上,又回来坐到茶几前,开始吃已经冷掉的饭菜。
综艺这会儿正在播他去夏之竹家路上的片段,任姝涵综艺影视什么都玩得来,二十分钟的车程被他拍得精华满满,没播的全被后期剪进了VIP花絮。
但依照节目组最初的设定,这一段其实应该是由夏之竹来完成的,只是任姝涵从来不愿意暴露私宅,这才托了经纪人去商议修改台本,如今看播出效果,也算皆大欢喜。
冷掉的粥比热的时候更难吃,任姝涵吃了两口就放弃去煮泡面了。
一期综艺有一个半小时,长公主欣赏自己欣赏得津津有味,收拾垃圾的时候都要暂停一下,免得自己错过零点零一厘秒。
这栋商业住宅每一层都有垃圾分类间,但任姝涵暂时懒得去。他以最快的速度将茶几马马虎虎整理一新,立刻期待满满地重新打开了视频。
正好进入190秒的广告。
“……”这综艺还做不做得下去啊?
短暂腹诽过小陈竟然忘记续会员,任姝涵终于磨磨蹭蹭地起身拾起垃圾袋,心不甘情不愿走向玄关的路上还记忆力非常清晰地把那束何路林送的花夹在了臂弯里。
任姝涵换鞋,任姝涵开门,任姝涵走出门外,被倚在墙边不知站了几个钟头的人惊得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薄迟像是睡着了,又或者冻木了,听到声响好半晌才反应迟钝地抬起头,目光虚浮地瞥过任姝涵惊愕的神情,最后落在他手中和垃圾为伍的花束上。
那仿佛被霜蒙住一般的眸光转了转,终于又恢复了柔软的清明。
“我来这里做什么吗?”
薄迟弯了弯眼睛,笑着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任姝涵晃了晃他手心里崭新的棉花花束,自问自答。
“为了确保花可以准确送达。”他说。
这是个寻常又不寻常的周一。
大家都在今天忙着送花,但也总有人别出心裁,与众不同。
临城,只剩一人的酒店双人标间里。
洗漱完毕的夏之竹擦着头发从淋浴间走出来,刚刚好看到桌上还没收回去的那张相片。
不是五年前的某个人,而是五年后的两个人——临走之前,席招拉着夏之竹在夕阳下拍了两个人的倒影,回酒店拿行李时顺便打印了相片留在房中。
拍立得相纸的色调偏浓郁,不像之前那张被塑封起来的席先生,英俊,但因为已经褪色的模糊画质显得十分冷淡禁欲。
不过无论是看不到脸的席招,还是看不清脸的席招,夏之竹都很喜欢,喜欢到忍不住要头顶毛巾湿发滴滴答答,一手一张对着暖色的壁灯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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